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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神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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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设想了许多告知宋浅言自己承了摇光上神神魂时的场景,但并没有一次如眼下这般,仰首是摇摇欲坠的穹顶,遍地尘雾散漫,冷风里卷着的都是血与火硝的味道,宋浅言踏着旧日纠葛不清的血泪,在阴郁的天色下,冷然回首。

其他人在最初苍摩与明哲往事的震慑中,神识后知后觉地恍然回拢,看了看穹顶之上流墨般的回忆,又忍不住看了看顾珩的面容。纵使他们面上的神色收得再如何自以为是的淡定,但顾珩只需一眼,便能看穿他们眼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苍摩和明哲回忆里那个降下神罚的摇光上神,和顾珩有着一张别无二致的、相同的脸。

任谁看了,在摇光上神头号信徒宋浅言面前,甚至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怎么看宋浅言这个喜怒无常的祖宗,马上就能作天作地起来。

倒是谢廷相,唇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诡异地慑于宋浅言面无表情的神色,嗫喏着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认,当宋浅言收起面上不着四六的散漫神色,一言不发地盯着某一个人看时,就如同潜行在黯色中,已然张出了利爪的兽类,将獠牙隐没在风平浪静之下,伺机而动,一击必得。

就在宋浅言倏地朝顾珩伸出手时,谢廷相几乎是同时闭了闭眼,识海中已经可以想象出宋浅言诘诘逼问顾珩时的模样——神色冷然,眉眼间原本就带有攻击性的艳色更显凌厉,衬着额间的额纹,几乎要到了不可逼视的程度,像凛冬里的火,也像烧人眼的凤。

但出人意料的是,宋浅言暗自凝着劲、以至于青筋毕现的指骨在迫近顾珩面前时,却如同倏地卸了力道一般,自暴自弃地落在了顾珩的肩上,顺着顾珩的动作,滑落到了顾珩的掌边,又似是有点恼自己的不争气,只死死攥住了顾珩的指骨,明明先前还那么有气势的一个人,现在倒显得有些可怜兮兮了起来。

——着实是没有人比宋司主更懂如何耍乖卖惨了。

顾珩掀着眼睫望着宋浅言那张明明隐没着冷然的怒意、却在望向自己时不由自主地隐忍住了那股不悦,而显得有些可怜的面容时,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不出所料,惹得宋浅言略微有些恼羞成怒地又将顾珩的指骨往自己掌心里攥了攥,以至于带了些至死方休的气力。

宋浅言垂眼望了顾珩良久,半晌才听见他叹息般地低声说道:“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阿珩。”

顾珩见逗人逗得有些狠了,难得大发慈悲地检讨了下自己,确实在自己承了摇光上神神魂,却一直未能寻到合适的时机向宋浅言和盘托出这件事上,实在有点理亏。

念及至此,顾珩不由得似是无声地讨饶一般,挠了挠宋浅言的掌心,语带笑意地轻声问道:“还生气呢?”

在面对顾珩对自己主动服软的这件事上,宋浅言向来是没什么立场,更何况这人体内还栖着摇光上神碎落的神魂,承着摇光上神的记忆,有着和摇光上神一模一样的面容——换句话说,面前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人,和自己敬慕的摇光上神,别无二致。

这叫宋浅言如何不心软。

只见宋浅言收着神情望了顾珩半晌,最终还是溃败般地叹息着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很久了吧,现在想来,你之前时不时的昏迷也是和神魂归体有关。”

言及至此,宋浅言又似是转念想起顾珩体内灵力紊乱时,神色苍白如金纸的模样,心尖又泛起些酸软的疼,再回过神时,手下的动作已经快过神识,将顾珩散乱的鬓发拢到了耳后,捻了捻顾珩的耳垂,继续低声道:

“我承认你瞒着我我有点生气,但我更气的是我自己。”

——是我不足以让你信任。

尽管宋浅言未曾言明,但相对而立的两人,都听懂了宋浅言的未竟之言。

宋浅言向来那么声色张扬的一个人,在说着这话时,尾音却那么轻,如同被凛冽寒风撕扯着的薄宣,风一吹,便喑哑得不成样子,似是潜藏着几不可见的自责,听得顾珩一下便心软得不成样子。

顾珩翻过指掌,将宋浅言的指骨纳入掌心中,指腹安抚般摩挲着宋浅言伶仃突出的腕骨,轻声道:“如果我说,连我自己都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又怎么能平白让你担心。”

顾珩说着这话时,宋浅言一双如同沉着无尽星夜的眼瞳一直沉沉地望着顾珩,眼底思绪翻滚,如同漫无边际的月海之上翻涌又沉下的粼光,似要将顾珩裹入其中,良久才沉声道:“如果你说你没搞懂,我信。”

那极黑的眼瞳中似是翻腾着厚重的思绪,又似是黝黑的海面上燃动着的簇簇灵火,直将顾珩心头看得一跳。

似是怕顾珩不相信,宋浅言如同鹰隼盯住志在必得的猎物一般,紧紧地盯着顾珩的双眼,直将顾珩看到有些受不住那般先将目光仓促地错开,才闻见宋浅言继续方才的未尽之言,竟似带了些孤注一掷又穷途末路的疯狂——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宋浅言哑声道。

“......天哪,你们看,那是什么?!”

——直至谢廷相低声的惊呼,将二人的注意力直接拉了回来。

不得不说,谢廷相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面上要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顾珩——不是谁都有这种同窗一朝变成书本里的大神仙的玄幻经历,若是硬要谢廷相选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大概只有两个字,惊悚——惊是惊慌的惊,悚,哦不对,是怂,又惊又怂。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宋浅言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顾珩的眼色,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冒天下之大死打断两位祖宗互诉衷肠是为了什么——

“方才明明有一个空白的瞬间,结界的颓势是止住了的,现在却像是碎落得更快了!而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向明哲涌过去!”

只消看一眼,电光火石间,顾珩便知晓那些缭绕着黑雾和怨恨,鬼面獠牙地尖叫着、却莫名带了些恸意,朝明哲不断翻涌卷去的是什么——

“是苍摩封印在每块镜子的背后,明哲作为人族时碎落的心魂。”

顾珩沉声说道,却因尾音太轻,被冷风撕扯着,听起来就一声悲悯的叹息。

那些黑雾不断涌向明哲心脏处的位置,所过之处,划出道道沟壑,五指曲张的墨色鬼手从其中不断爬出,似是要将这片给予他不公的天地吞噬个干净。

明哲似是不堪重负那般,面上错乱变幻着的,是如同棺椁里死人般的惨白。

只见明哲被缭绕的黑雾倏地拉扯到了半空之中,周身关节诡异地扭曲着,秀雅文气的面容上,一半是苍摩熟悉的清隽浅笑,一半是覆满了森然血泪的怨怼鬼面,远远望着,就如同被神明遗落的子民,带着被命运愚弄的恸意。

“老师!”

苍摩似是含着血泪一般喑哑地厉声唤道,却在快要靠近明哲时,被黑风般萦绕在明哲身旁的魔息猛然扫落在地,气劲之大,以至于身为一城之主的苍摩,都被击得“唔”地一声,唇边溢出殷红的血。

“......心魂?这般重的魔息,会是人族的心魂能爆发出来的么?”

阮秀仰首眯着眼角,艰难地透过风尘望着那些如水墨般蒸腾在明哲身边的魔息,涩声问道。

“当时我还想不明白,为何苍摩要将邺莲城内的镜子作为阵眼,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在每一面镜子之上施加堕罪之法,让每个照到镜子的人都会被照出内心最深沉的欲望,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在镜子映出的欲望之中,不得解法,直至溺亡其中。”

“若现在每个散落的镜子背后,都被苍摩藏了一块明哲的心魂碎片,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顾珩松开被宋浅言紧着气力攥着的指骨,并指拂过厉声尖叫着淌过空中的黑雾,叹息般地轻声继续道:

“不得不说苍摩为了明哲确实耗尽了心血,将明哲分崩离析的心魂一片一片寻回,再一片一片藏在施了堕罪之法的镜子后面,那么即便是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想将明哲心魂召出,但只要一照镜子,便会跌入虚妄的欲念之中,那么,就无人能将明哲从他手中带走。”

顾珩的话音刚落下,镜像结界的碎落随着明哲入魔般的觉醒,崩坏得更厉害了,以至于他们脚下立着的土地,也在寸寸崩裂,邺莲城中原本井然林立的房屋也在不断陷落,瓦砾碎落声中,扬起了漫天尘埃。

“咳,咳,那现在明哲心魂归位,结界加速碎落,岂不是无解之局?!”顶着漫天卷地的烟尘,谢廷相高声问道。

“不,结界的崩坏,和结界的破阵,是两层不同的含义,崩坏会让我们和邺莲一同葬身于此,但破阵会让我们安然无虞地离开邺莲。”

顾珩掌心翻转朝上,命剑霜津缓缓在他掌心现出窄长的踪形,顾珩掀着眼睑,眉骨压成凌厉的角度,面容静寂地望着悬在虚空之上的明哲,继续缓声道:

“现在的明哲是被迫吸纳着往日破碎的心魂,最先被吸引过去的,是他心中最阴暗的恨,但只要他能被真正唤醒,人族的爱恨如此复杂,这爱恨的拉扯,就是我们博得一线生机的破阵法门。”

“哈。”

一声混杂着血意的讥诮声,不合时宜地突兀落在众人耳边。

谁也没料到,方才一直被围困在过往里的苍摩会骤然发难,不愧是司掌邺莲城成百上千年的城主,纵使不知为何周身力量被削去了尚不足几成,甚至还没办法长时间维持成人身形,但苍摩周身的魔息似是孤注一掷般地炸裂开来,凭空在身后撕裂一个虚无的蚀洞,苍摩就这般一寸、一寸地,从虚空之中,硬生生抽出那把早已因他力量流逝而背主的命武。

阴冷的风从他身后的蚀洞掠出,带着潮湿的冷意和从苍摩身上散漫出的血气,拂在显露于衣袍外的皮肤上,宛若毒蛇攀沿而上,带着令人胆颤心寒的杀机。

苍摩的命武锋芒一转,身形一散,下一瞬便凝在离众人不足三尺远的地方,命武“诡莲”在地上划出沟壑,血气覆面,骨血里的力量催发到最极致,孤注一掷地朝顾珩飞身而来!

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着明哲堕魔情况的顾珩只来得及将掌中的霜津一横,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是宋浅言。

只见宋浅言眉骨一压,掌中九歌的身形蓦然暴涨了开来,宛若一把贯穿天地的庞大神剑,通体流光,硬生生楔入苍摩疾行的身形前,逼停了苍摩的去势,宋浅言附着在九歌上的威压如此深重,逼得苍摩“唔”了一声,唇边生生溢出了暗红的血,以至于苍摩不得不以手中的诡莲拄地,才能支撑得住身形。

“我就这般入不了城主的眼?”

宋浅言横剑而立,长身立在苍摩的面前,眼睫略略低垂,掩住眼底流转的黯色,面上却是似是而非的笑意:“有我在,你也想伤他半分。”

苍摩拄剑的手在轻微颤抖着,因为满掌心都是滑腻的腥血,握住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但他还是咬紧后牙,拼着周身最后的劲站了起来,虚晃着手中的诡莲,剑尖微动着指向顾珩和宋浅言。

过多的失血让苍摩的面色几近苍白如金纸,但他还是抵住脑中的晕眩,眼底蕴着恍若濒死前燃到最尽的亮光,朝着他们二人讥诮一笑,哑声道:

“所谓神明,不过如是!”

一股热血顺着苍摩的话语落到了他的喉间,苍摩猛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才闻见他淌着血气那般,仰首大笑,状若癫狂:

“如果神明的十分温柔都独独给了一个世人,那还叫什么神爱世人!”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我滑跪了九月真的太忙了,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幸好项目已经圆满结束啦,又可以正常做码字女工了

魔族篇章的谜底快要解开了....(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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