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侄子。”韦兰抬眼看着西格德掀开帐篷走了进来，“又来啦，你也不怕你父亲发脾气？”
“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怕了。”西格德一边拖过板凳坐下一边把炭放到地上再伸手跟韦兰要火钳，“怎么还是我上次带的炭？那之后都没人给你送东西来？”
“害，还送东西，有的是人巴不得我快点死，你要是这回不来……”说到这儿韦兰颓态毕现，“再过几天我真要冻死了。”
“唉，我也是没想到……哈康呢？就算他自己不敢来，难道也不过问父亲的情况？”
“哈哈！过问！”韦兰失声笑起来，“我跟他老哥都去了赫尔海姆，他就可以马上继承全部家产，你觉得他会乐意我活着走出这里回到佛恩伯格吗？”
西格德还是不太能相信，因为哈康他也算时常接触，毕竟是表弟，住的也近，他从未看出哈康像是有这种恶毒心思的孩子，表现木讷的他甚至还有个诨名“老实人”哈康，他会为了家产巴不得父兄都死光吗？
看着西格德脸上还残留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韦兰呵呵冷笑两声，嗓音低沉又沙哑。
“你没有兄弟，也算是桩幸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口气说。
“什么意思？”西格德扭头问。
“这还用说？没有人觊觎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不用担心兄弟阋墙，尔虞我诈，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能安安稳稳接过你父亲的位置，这不算幸运吗？”
西格德一边继续换炭一边拿眼角余光瞥着韦兰，他记得父亲和他提起过，韦兰有过两个弟弟，大的那个因为阴谋刺杀兄长被处死，小的在这事儿之后向他们的父亲要了一条船几个水手战士出海去了，没过多时被韦兰发现妻子与其通奸的端倪，如今也早已杳无音信。
确实是一团烂事，令人唏嘘。
但是——
但是……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西格德盯着跃动的火苗自言自语，“没有兄弟，只有妹妹，真是桩幸事。”
“以前？”韦兰抓住了重点，“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西格德转向韦兰，嘴唇绷紧，然后扭了扭挤出话语：“艾沃尔想取代我。”
韦兰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个两腿间只有山羊毛的女人，拿什么取代你？你在开什么玩笑？”韦兰捧腹大笑憋得脸都通红，“一个出生小渔村的小杂毛也能让你如此担忧？也许我该怀疑是你有问题？”
“不，有问题的是我父亲！”西格德把火钳往炭里用力一扔拔高嗓门，“他的脑袋一直都拎不清！什么……‘这其实是艾沃尔的意见’鬼信！他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她怎么可能做出涉及整个吕加菲尔克，甚至霍达菲尔克的……充满风险的宏大计划！他一个老爷们居然拿小姑娘当挡箭牌，把艾沃尔叫过来就为了跟我吵一架！你敢相信？艾沃尔被他利用了，还以为自己会出尽风头，像我一样！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
“等一下，等一下，你发了一通火，我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韦兰打断西格德说，“我可是离开一个多月回来后又被□□在这里，在我离开时佛恩伯格到底生出了什么乱子？你那好妹子又干了什么破事？”
于是西格德用力呼出口气，才把斯蒂比约恩所谓的艾沃尔提出的，先征服吕加菲尔克再解决科约特维堡，再攻破阿格德尔的计划都说了出来，韦兰听着听着嘴越张越大，听完之后他又失声笑了起来。
“斯蒂比约恩果真是得了失心疯了，我早就警告过他！”韦兰激动得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得青筋暴起，“当时她让那小杂种……”
“积点口德吧叔叔！”
“好吧好吧，让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接任那么重要的职位时，我就已经预见到会出大问题，瞧吧，斯蒂比约恩居然听信艾沃尔的妄想，要将他们父辈经营多年的国度葬送掉！”
西格德愣住了，嘴角抽了抽，迟疑着问：“有……有那么严重？”
“你也傻啦西格德？”韦兰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你也被那个黄毛丫头耍的团团转？没错攻歼确实要付出比守方惨重的多的代价，要付出成倍的人力物力，但贸然发起全境战争耗费得可不比这少，而且吕加菲尔克不是封闭地区，海对面以及邻近的国度都在觊觎我们的土地，这样的环境可不会让你妹妹跟你父亲，就像下棋一样一步一步按照设想吃掉目标，他们都太天真了！”
西格德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韦兰也能从他脸上看出这种情绪变化，他的大侄子想来不擅长掩藏这些。
“西格德，你是王子，也是兄长，”韦兰凑近他耳边加重咬字说，“你得纠正她，你得警告你的父亲，你得让事情回到正轨！你想搞定未来你的臣民吗？先搞定那个妖女，西格德，那绝对是个最妥当的开始。”
西格德拧着眉头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应声，韦兰不动声色地盯着西格德的侧脸，他知道他已经成功说服他的王子。
“还有，”韦兰又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你那老婆，你也得注意注意。”
“兰蒂芙，她怎么了？”
“她来佛恩伯格多久了？肚子还没动静？”韦兰挑起眉头问，“我知道你有私生子，那说明问题大概出在你老婆身上，我看得出你对她毫无兴趣，虽然她也算个尤物，总之，该娶就娶，娶几个都没关系，不娶那也得带回来。大丈夫就该娇妻美眷如云傍身，多个女人也许能让你那老婆想起做妻子的职责。”
“她……她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你确定？我就算被关在这里也有所耳闻，她居然在主持大兴土木修筑工事，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极力反对佛恩伯格防御过度对吧？你的老婆在跟你对着干，你居然毫无察觉？”
“这件事是艾沃尔……”
“谁是她的丈夫？？该听谁的话？这种事竟然还需要某人来提醒她吗？？”韦兰用力锤了下他的简陋小木桌，把西格德都吓了一跳，接着他又凑近西格德低语，“你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呢？我可怜的好侄儿，你本该是光芒万丈，万人敬仰的完美王子，你不能让一个无知小女孩破坏这一切。”
西格德仍然沉默以对，盯着吡啵作响的火苗若有所思。
“西格德——！”
帐篷外有人扯着嗓门远远地叫唤，西格德听出那是戴格的嗓门。
最近他好像突然忙了起来，总在四处奔走，哪儿都有他，看起来就像是……对什么特别紧张的样子。
不如说自从艾沃尔开始统领斯万格佛以来他就一直有些神经质，最近几日他的这种表现不过是加重了而已。西格德以为新婚能冲淡戴格被妻子背叛和被艾沃尔蔑视的不快，但好像……
并没有什么作用。
西格德足足走了五十步远才来到戴格跟前，后者忧心忡忡朝他开口：“我不是劝过你别再去了吗？反正国王会派人照顾好他的。”
西格德摇头道：“照顾？催命还差不多！没人监督就私吞物资，我这回不去下次再见韦兰就是具干尸了。”
“这……算了，这事儿先放放，国王在长屋急召众位幕僚庭议，一定跟战事有关，就等你一个了，赶紧走吧！”
两人正抬步欲走西格德突然摁住戴格的胳膊问：“艾沃尔也在？”
“她能不在吗？”戴格毫不意外翻起白眼，“她最近可真真是你爹的大红人，别人说什么都不如她管用，哦，她还坚持要兰蒂芙也到场，说是什么她也有必要参会，全乱套了，赶紧去管管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