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克拉进门时，儿媳妇儿惨绝人寰的哭嚎声快要刺穿她的耳膜：“你干了什么啊！！天哪！孩子能有什么错！！你是人吗！你是人吗！！啊啊啊啊啊！”
被女人用力拉扯胳膊的艾沃尔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地将女人禁攥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慢慢扯开。特克拉的视线赶忙投向床上，她的孙儿正在哇哇大哭，身旁除了襁褓之外空空如也。
达芙的孩子呢？
特克拉慌乱的视线很快锁定了地上的目标，他就在艾沃尔脚后跟和墙根之间，婴孩耷拉着脑袋静静地躺着。特克拉瞬间就感到心脏被什么攥住甚至是呼吸困难，在进门的前一刻他还心怀侥幸。
艾沃尔终于把哭嚎着的女人的手从胳膊上拿开，转头就走，特克拉不敢与她对峙，但仍然在艾沃尔走过跟前时鼓起勇气挤出一句质问：“即便你不拿奴隶当回事，你难道不怕芙蕾雅降罚吗？”
艾沃尔扭回头来嘴角勾起个高深莫测的浅浅弧度说：“我还真不怕。”
说完她就迈开大步径直走出特克拉的店，留下她独子面对仿佛是自己孩子被摔死的崩溃不已的儿媳妇儿。
在前往塔楼之前，艾沃尔小小作了番纠结，还是拐去菲碧家看了一眼。
达芙死了。
她那毫无血色的面孔因死亡归于永久的平静，艾沃尔似乎还能隐约看到她单薄皮下淡青的血管。
“接下来怎么办？”希瑟吸着鼻子问，艾沃尔真没想到希瑟居然会为达芙动容，她们应该根本没什么来往吧。
“怎么办？办后事，”艾沃尔说着就挪开脚步，“不知道怎么做就先把人抬回家，去找埃塞伍德来。”
说完她便扭头离开，希瑟撅着嘴盯着艾沃尔离去的背影心想，之前在门外看见达芙与她依依惜别抱着不撒手，以为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呢，结果现在达芙真死了艾沃尔就是这表现？脸上连一丝悲伤都不曾表露，吩咐两句就要走，唉，达芙还是看错了人呀，除了她谁不知道艾沃尔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白眼狼呢。
哦，还有兰蒂芙。
想起兰蒂芙跟艾沃尔那些事希瑟就有肠子打结的错觉，她至今还是想不通兰蒂芙那样的美人什么情夫找不到居然会跟自己的小姑子搞到一起，奥恩都送到她跟前了她还不为所动，明明连那玩意儿都没有是艾沃尔是怎么做到让兰蒂芙死心塌地的？
*
戈德温倒想看看兰蒂芙什么时候愿意挪屁股走人。
她有必要跟着自己来到塔上吗？待会儿他要跟艾沃尔谈的事儿跟兰蒂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早就听闻这位王子妃特别爱多管闲事，甚至有说法直言兰蒂芙腿脚不便就是她多管闲事的报应，没想到现在还没吃教训呢。
等艾沃尔到了也只能赶她走，非要等这种尴尬情况出现么。
刚这么想戈德温就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应该就是艾沃尔无疑了。
果然推门随着凉风进屋的就是艾沃尔，她反手就关上门来到桌前坐定，伸手取过戈德温用牛皮纸整理好的信笺就开始看。
哎，不把兰蒂芙支走吗？戈德温看了眼仍旧坦然坐着的兰蒂芙脑袋上冒出问号，接下来要谈的可是机密中的机密啊！
“总共多少封？”艾沃尔边翻看边问，戈德温看了眼兰蒂芙答：“十五封，所有能找到的都在这里。”
“都是写给科约特维的？”
“对。”
“还有其他证物吗？”
“按信上说斯瓦拉应该还持有一个足以调动阿格德尔战士的证物，但她没有放在家里，我保证。”
“你的人还在监视先知小屋吧？”
“当然，当然，绝对保证全天无死角。”
“我叫停之前不能松懈，”艾沃尔翻着翻着发现端倪，“这些标记上你做的？不对，痕迹很旧，是斯瓦拉自己划的？”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迅速注意到真正有价值的信息，”说着话戈德温也凑过去拿手在纸上划了划，“这就是我说的了不得的事，科约特维背后果然有一个相当强大的……组织？集团？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在支持。”
“还有别的发现吗？”
“先知小屋地下室有一大箱金子，我猜是用来犒赏给阿格德尔战士的，你们在斯塔万格不是遇袭了吗？显然本来该领到金子的可怜虫们再也没机会了。其他？我已经掘地三尺，没发现可疑物件，我还是感到疑惑，如果斯瓦拉不够谨慎的话她应该留下更多蛛丝马迹，可如果她够谨慎怎么会把这些信笺全都留着？随便抽一封出来都是轻则流放重则死刑的证据。”
“你不是说她自己划了些东西吗？”兰蒂芙突然插话，“说明斯瓦拉也想在字里行间寻找一些真相，白纸黑字的留下来本身也是个证据，当然不是我们需要的那种证据。”
我们？谁跟你一伙啊？戈德温嫌弃地看向兰蒂芙心想，这女人怎么还不走啊？
“有道理。”艾沃尔自然而然地接话，“我速览了几行，斯瓦拉似乎也对科约特维背后的势力非常在意。”
说着艾沃尔速速点了几封信笺出来扔给戈德温说：“我们速战速决，看完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们？戈德温接住信笺时产生了疑惑，还有谁？不会是……
果然，接下来艾沃尔就往兰蒂芙手里扔了几封信，看得戈德温目瞪口呆。
戈德温实在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看这两个女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张了张嘴又把问题吞了回去，心里还是不住犯嘀咕。
就算艾沃尔信任兰蒂芙的能力和保守秘密的忠诚，但是有关斯瓦拉叛国的事件从头到尾如此复杂，兰蒂芙真能理解什么该留意什么该略过吗？
算了，随她便吧，戈德温想着翻开自己那叠信，反正一会儿闹笑话的也不是我。
在粗暴的哗哗哗的翻纸声中沉默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兰蒂芙先发出了疑问，她把一张羊皮纸挪到艾沃尔跟前指着几行字皱着眉说：“艾沃尔，你看，这里科约特维把古尔称作‘钥匙’，是不是说的海姆达尔神殿的宝藏？”
啥？古尔？神殿宝藏？戈德温怔怔望向兰蒂芙，她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自从艾沃尔从赫鲁兰回来后，这还是戈德温第一次跟她正儿八经地交流，他只听说艾沃尔带人在斯塔万格跟阿格德尔人干了一仗，挫败了针对国王的活捉计划，而且也捅过在赫鲁兰的行动找到阿格德尔本土与科约特维堡之间的穿山隧道，他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有可能。”艾沃尔话音刚落，兰蒂芙又翻了一页指向行间说：“还有这里，艾沃尔，当时你在神殿内外周围杀掉的伏兵当中，有一位是科约特维的亲儿子罗尔夫。”
戈德温再次惊讶抬头。
——啊？怎么艾沃尔还在那什么神殿参加过战斗，杀了科约特维的好大儿？
“没印象，都死的太快，没机会自报家门。”艾沃尔心不在焉地移开眼神。
“这儿，”戈德温赶忙呈上自己的发现，“科约特维花了很多篇幅详细向斯瓦拉描述那个古尔的情况，这是为什么？”
“我这里也有发现类似的段落。”兰蒂芙又接话，“科约特维过段时间就跟斯瓦拉讨论古尔，这对她们而言似乎很重要。”
艾沃尔沉默片刻，眼底寒芒闪过，道：“斯瓦拉在帮助科约特维促使古尔尽快蜕变为伊登。”
“伊登？”戈德温挠了挠头说，“跟青春女神同名？”
“是啊。”艾沃尔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笺说：“而且需要伊登的不仅仅是他和斯瓦拉而已。”
“什么意思？”戈德温又茫然问。
“你不是发现科约特维有时会提起一个神秘组织吗？”艾沃尔抖了抖信笺说，“就是这个组织——或者说‘教团’，在敦促科约特维尽快唤醒伊登。”
这话立刻牵起了戈德温的千头万绪，确实，他在早先速览这些信件时的确经常看到“教团”这个次出现，但是因为信上许多内容他看不懂所以不解其意。现在听艾沃尔跟兰蒂芙提了几句，什么古尔什么伊登，他似乎隐隐约约能建立起联系了。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这个教团应该有个敌对组织！”戈德温激动道，“我找找！”
说着他开始迅速翻起纸页，好在他要找的内容真在他手上，找到后他立刻展示给艾沃尔看：“看，科约特维似乎是以为古尔的事进展缓慢，所以以教团名义给斯瓦拉施压。”
艾沃尔一目三行看了两遍，戈德温说的没错，科约特维恐吓过斯瓦拉，说教团现在刚刚在斯堪的纳维亚站稳脚跟，务必要尽快搜罗夺取有益力量，否则等到无形者尾随而至事情将会变得相当麻烦。若是坏了教团的事，斯瓦拉别想再获得来自科约特维的任何支持。
艾沃尔捏着下巴先入沉思。
无形者？
教团？
所以这两者是敌对组织？
而且看措辞，两者的总部都远离这北方极寒之地，争夺的序幕才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