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拿手在艾沃尔跟前挥了挥，才让她回过神。

“赫鲁兰果然是故意设下的全套啊，”兰蒂芙口吻微妙地抖了抖信纸说，“科约特维说了，‘上回属实是小看了你，才导致损兵折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借助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定能将你一网打尽，教你有来无回’。”

这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比我知道的多多了！

戈德温看向兰蒂芙眼里满是焦虑，为什么艾沃尔什么都和她说了啊！为什么！

“你们发现了吗，”艾沃尔抽开一张信纸若有所思道，“虽然斯瓦拉和科约特维的对话频繁提到教团，但斯瓦拉似乎对教团知之甚少，她是否加入教团还是个未知。”

“你这么说来……我也想起来了。”戈德温举起那只捏着信笺的手说，“有时候科约特维提起教团态度很不耐烦，说法又很敷衍，是不是斯瓦拉向他打听得太多了？”

“有什么事是又要和斯瓦拉合作又不能让她知道的呢？”兰蒂芙捏着下巴思考起来，“而且一定是和这个教团有关的事。”

“也一定和斯瓦拉……她的非凡出身有关。”

“非凡出身？什么出身？斯瓦拉不是生父母不详么？”说着戈德温说着着急起来，“我说，我得充分了解情况才能确定信里哪些内容应当注意哪些应该忽略吧？”

“你只需要把你认为可疑和不解的部分告诉我就行了。至于其他，稍后我再决定是否有必要让你知晓。”艾沃尔说着又麻利抽掉一张信笺垫后问，“你们有发现能揭示这个教团首领是谁，信奉何方神明，支持流寇有何图谋的只言片语吗？”

“这儿，”戈德温抽出张信笺推到艾沃尔跟前说，“这里科约特维提起过一位‘大司教’，说他的命令不容置疑，听起来很像是基督教徒的领袖教皇，也许这就是教团最高领袖？”

艾沃尔看了看戈德温推来的信笺，又扭头问兰蒂芙：“你见过这个称呼吗？”

兰蒂芙摇摇头，艾沃尔再次确认这一沓信纸中唯一一处提到“大司教”的内容，说的是这位领袖似乎对教团成员多有不满，时常刁难质疑，所以给科约特维也带来了相当压力。他在信里把这种压力用相当暴躁的言辞都朝斯瓦拉发泄而去。

“你觉得这可能是这个教团信仰的神明吗？”兰蒂芙也推来一张信笺指着某处字母说，“‘三圣者会指引我们’，你们还见过这种说法吗？”

“有！”戈德温正要激动，又很快按捺住情绪说，“不过这句话好像没什么实际意义，就像是——‘今夜芙蕾雅入你梦中’‘奥丁与我们同在’‘埃吉尔必将护佑鲸路’之类的，只是一句祝福，或者赞颂。”

合着就我这叠没有是吧，艾沃尔腹诽完又说：“但是他们没有提起任何一位神明的名讳，说明他们的信仰形式与我们存在差异，不过这个问题倒不算紧要，重要的是这个教团通过科约特维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

“那些基督传教者我倒是见过，”戈德温耸耸肩说，“他们离开故乡四处游历，全靠嘴皮子说服别人入教，以此来壮大信徒队伍，倒也没有别的更高明的手段，这个教团却直接派人干涉王国内政，控制整个国度，恐怕野心不小啊。”

“传教士靠嘴皮子是没错，不过基督教徒传教也不总是这么温和的，没准，这位大司教还真想效仿当年的查理曼大帝。”

发现另外了两人出奇一致的迷惑又好奇的表情后，艾沃尔眯起眼问：“有兴趣了解？”

“我有兴趣了解的可太多了，”戈德温抱起胳膊说，“可以先从这个开始。”

“也许有利于我们理解那个神秘教团的行为？”兰蒂芙也帮腔。

“好吧，”艾沃尔往后靠了靠两臂交抱在胸前组织起语言，“一百多年前，查理曼在凡尔登战役中，为了镇压不愿臣服的萨克森自由民，强迫他们改信基督，一天之内屠杀四千五百名宁死不从的异教徒。在他制定的律法中，异教徒猪狗不如，可以随意侵犯杀害，在那之前，萨克森人信仰的也是多位神明组成的教派。”

“四千……五百人？”戈德温抠了抠脸满脸震惊，“一天之内？”

“所以……强权才是推广和落实新教的最好办法。”兰蒂芙给出了简明扼要的总结，“这就是信仰三神教的教团想要达到的目的？通过支持一位诺斯首领东征西讨进而将自己的教义强势影响整个地区的所有国度？”

“这个教团到底叫啥？”戈德温突然问，“你们有看到他的正式名称吗？我没有。”

艾沃尔跟兰蒂芙皆是摇头，戈德温于是坐了个简短总结：“所以人人闻风丧胆的‘残暴者’科约特维，其实是信了异教的狗腿子，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毫无征兆突然发迹，大概人手和资金主要是由这个神秘教团提供，这么说来，这个野心勃勃的教团，实力十分强悍啊。不知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无非就是英格兰或者法兰克，从距离和资源上说最有可能。”艾沃尔说着又坐直，给出大胆猜测，“如果那个‘大司教’就在总部的话，他很可能是个撒克逊人，大概是哪个撒克逊王侯，否则无法统领和维持这么庞大的团体组织。”

“如果是撒克逊人带领的教团，他们是如何把手伸到斯堪的纳维亚的？”兰蒂芙一边敷衍地整理手上的信笺一边问，“他们一定也有类似传教士的教徒在到处活动，吸纳新的教徒。”

艾沃尔想起了科约特维堡垒，她有直觉，若是能攻破那个堡垒真相也会随之大白。

“抓到给斯瓦拉送信的密探了吗？”艾沃尔又问。

“没有，”戈德温突然看起来有些心虚，“我和我的探子日夜监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确确实实是没有人任何拜访过先知小屋。”

“这番明争暗斗，是你略胜一筹，不过芙蕾雅这女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哦。”

幽幽响起的男声把艾沃尔从冥思苦想中拽回了——尼福尔海姆。

木桌与信笺具在，只是桌边两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坐在艾沃尔对面的独眼老人。

还敢来见我啊，艾沃尔眯着眼望向奥丁心想，自取其辱还不够么。

“你作为丈夫有什么高见要发表吗？”艾沃尔翘起二郎腿，支起胳膊两手交叉起来问。

“你想搞清楚那个三神教到底什么来头，不瞒你说，我也想。”

艾沃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对面，微微眯起眼问：“你的意思是，我们暂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奥丁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笑容，“我再试试你，刚才我的话还有第二个暗示，你明白吗？”

艾沃尔眼珠子转了转，很快给出答案：“你想说，斯瓦拉和你一样想搞清楚这个三神教到底有什么企图。”

“准确来说，是对她有什么企图，对她的企图，有可能与其他阿萨神族的血裔有关。”

“血裔，你说的是像你这样寄生在别人意识里的神族？”

“这不是寄生！这身躯本来就该属于我！”

“好个恬不知耻的老东西，白日做梦也不过如此，你除了把我强留在这里还有别的招数吗？给你找点乐子你也消受不起，对我而言毫无作用，而你却不能没有我，不是寄生是什么？”

“你……！”

奥丁那两道灰白的眉毛立刻倒竖起来，脸庞抽搐着绞紧了压根，而艾沃尔不躲不避直视他的眼眸充满挑衅和坦荡。突然奥丁大笑起来，摇摇头道：“话不要说太早，年轻人，你听我一言，告诉芙……斯瓦拉，你可以完成她的夙愿，保证她能到达归宿之地，她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你。我相信当你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之后，还会有新的问题来求教我。”

说着奥丁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幻境就此散去，兰蒂芙和戈德温看着艾沃尔眼神中齐齐流露出迷惑。

艾沃尔赶紧回过神，飞快眨眨眼对兰蒂芙道：“兰蒂芙，你还得空吗？”

兰蒂芙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答：“我说有就有。”

艾沃尔挑挑眉，决定不去细究话中还有什么深意，继续说：“那么戈德温一直想了解的内情，就由你来说明吧。”

“由……由我来说明？”兰蒂芙指着自己满脸难以置信，“你确定？？”

“当然，那些事，也只能由你来说明。”艾沃尔给予肯定答复。

“那你要去做什么？”戈德温急问，“还是与斯瓦拉有关的事吗？”

“没错，这半月你确实幸苦，去休息吧。不好好珍惜这种机会你会后悔的。”

“艾沃尔，我有个想法。”兰蒂芙看向艾沃尔的眼神很是认真，“你既然有事要忙，另外一件事要紧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说的就是留里克的后事处理。”

艾沃尔微微皱起眉头问：“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你也知道我那天晚上全程在偷听，那我就不装了，如果你的想法还是那些没有变的话，我心里已经有数。”

这俩到底在说啥？戈德温挠着头心想，怎么跟打哑谜似的？留里克的死他早就知道，可为什么还是听不懂？

“以及，戈德温恐怕还得再幸苦幸苦。”兰蒂芙笑得越发灿烂无辜，“没有艾沃尔的亲信陪伴在身边，对方不会信服我的。或者说换成维佳也行。”

“不，维佳还需要休息。”艾沃尔果断拒绝，“戈德温，你再陪兰蒂芙跑一趟，之后你可以尽情休息。”

戈德温似乎还在回味刚刚艾沃尔的决定，沉默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