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

“我的错。”艾沃尔垂下眼睑说，“斯塔万格那个雨夜，是我……”

兰蒂芙将手指轻轻放在艾沃尔的嘴唇上打断道：“我早都说了，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败露。不是你，也是我，除非我们……果断断绝关系。但是……”

说到这儿兰蒂芙眼眶泛红，有了泪光，继续道：“但那对我来说不可能。”

“对我来说也一样。”艾沃尔说着抬起手温柔抚过他的面颊，“那就这样吧。反正斯蒂比约恩暂时还需要我。”

“有些话……”

“说吧，但讲无妨。”

“要让斯蒂比约恩离不开你，你得在西格德回来之前完成你的目标。”

“我知道，我就是这么计划的，我可以做到。“

兰蒂芙郑重地点点头，额头抵上艾沃尔的眉弓叹了口气。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兰蒂芙咬了咬下唇蹙起眉头，“我只是在想，那之后呢？”

“那之后？”

“等你大仇得报之后？”

艾沃尔两手捧起兰蒂芙的面颊，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我不再想要自我终结了，兰蒂芙，你不必再担心这个。”她们视线交汇时艾沃尔郑重说道，“而且我们有过约定，记得吗？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世界生活。”

悲伤没有使兰蒂芙真正落泪，但听到艾沃尔说到新生活，她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滚落下来。

她伸展开双臂抱住艾沃尔的脖子，紧紧将她搂进臂弯，将脸埋进她那盘桓在肩头的浓密金发之中，深深埋进颈窝里，说道：

“在那之前，先跟我走吧，艾沃尔。”

心满意足地抱紧她腰身地艾沃尔稍微扭扭头问：“什么意思？”

“我想回一趟家乡，已经征求过斯蒂比约恩的同意，他准许我们一道离开。”顿了顿兰蒂芙又问，“他没变卦吧？”

“没有。”艾沃尔摇摇头，“他没提到这事儿，就当他没有变卦吧。”

“我们应该尽早离开。”

“我就是这么想的。”艾沃尔再次直视兰蒂芙泛着泪水的面容，说，“顺道去霍达菲尔克。”

兰蒂芙立马皱紧眉头：“霍达菲尔克？？”

“我之前拜托你向戈德温做出解释，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那是个□□。”兰蒂芙边回忆边说，“那个三神教，他们所有的信奉和敬仰都是虚妄，虽然他们自己不这么认为。什么青春女神什么神王神后，都是他们信仰的谵妄，斯瓦拉就是因为加入这个□□所以深信自己是芙蕾雅的转世，然而她见到的神迹实际上都是致幻药剂的作用。其他类似的情况也如此解释，至于你，我说的很少，只说斯瓦拉认为你——跟奥丁有关系。”

“戈德温什么反应？”

“他认为那个教团全都是疯子，也认为奥丁不可能选一个女人作为自己的继承者，但是我的这种解释他倒是很快接受了。”

“不愧是你。”艾沃尔用力摁了摁兰蒂芙的肩头说，“解决得比我想的还要精妙。别哭了，你不是还要向父亲讨个正式职位吗，我的建议是在我们出发前搞定这事儿。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和他说清楚。”

“比如刚刚我提到的博格的事？”

“那是一部分。”

“艾沃尔，斯万格佛的这诸多事项，你都留给斯蒂比约恩去裁决吧。”兰蒂芙撩起搭在艾沃尔胸前的一条长长发辫说，“你本来就打算暂且离开去休息了不是吗？而且还得尽快上路，那就把事情都抛到脑后吧，想一想，斯蒂比约恩同意我们暂时离开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我想心疼你只是其次。”

艾沃尔沉默片刻，点点头说：“你说得对，都丢给国王决定吧，雷金霍斯还在时就欠我个假期，是时候该兑现了。”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兰蒂芙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去霍达菲尔克跟戈德温有什么关系。”

“不是跟他有关系，是跟斯瓦拉有关系。斯瓦拉告诉我，霍达菲尔克有个偏远山区，那里就是她的终末之地。”

“也是你要的答案？”

“我希望如此。”

“那我们都应该尽快动身了。”

“是啊，处理完杂事就该上船了。”兰蒂芙笑着后退两步拍拍艾沃尔的臂膀说，“咱们都抓紧时间吧。”

*

回到家时，艾沃尔发现达芙的尸体不见了。

问了瓦尔卡才知道她已经完成了艾沃尔委托的任务，让埃塞伍德把达芙的尸体带出去加上一些牲畜陪葬品寻个地儿给埋了。

埃塞伍德对于宰杀家里的牲畜给奴隶陪葬这事儿多少有点抵触，怕艾沃尔回来责骂他，还是瓦尔卡反复向他保证不会有问题他才肯干，而艾沃尔回家后确实没有对此表示不满。

接着他们一起清点达芙留下的遗物，准确来说不止是达芙的遗物，瓦尔卡跟埃塞伍德已经简单看过，达芙留下的东西里还有不少桑达拉的遗物。

瓦尔卡对那本完全由撒克逊语写成的长篇故事非常感兴趣，艾沃尔告诉她这比萨迦诗篇更详细更华美之后她更好奇了，央着艾沃尔给她讲讲里头到底讲的什么故事。当然故事太长艾沃尔不可能全篇念下来，只给她大致概括了下自己看过的部分。

她只剩下结尾部分没看，反正兰蒂芙说了出发前就好好放松，不要急于去处理纷繁众多的事务，于是艾沃尔就留在家里给瓦尔卡念她很感兴趣的撒克逊萨迦，埃塞伍德也坐在一旁听。

关于那个曾经是基督徒后来改信北方诸神的女主角，她来到斯堪的纳维亚之后的生涯，就是照搬自从桑德拉来到佛恩伯格后看到的艾沃尔的经历，反正自己是她笔下女主角的原型艾沃尔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看到后续内容她也并不意外。倒是瓦尔卡发现桑德拉其实写的是艾沃尔后嘴角一直挂着迷一样的笑容。

不同的是，故事里的女主角，在恩师死去之后悲伤欲绝，一蹶不振，整日许久度日，她的父兄都看不下去抛弃乐她，对她不闻不问，这时曾经被她伤害过的一位有着长长的灿烂金发的英俊后生主动照顾她，安慰她，把她接到身边来住，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终于在一个雨夜他们达到了生命的大合谐，女人与男人私定终身，发誓永远相伴相随。

瓦尔卡都听出这个金发男人肯定是以独眼龙殷格夫为原型，连瞎掉左眼的特征都一模一样。但是艾沃尔读起来口气平静毫无起伏，瓦尔卡不相信她没察觉。

故事继续进行下去情节也不难猜，女人重新振作起来，比起过去独身一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被男人滋润过的神采——这是原话，她重新加入战斗队伍再次为国王和王子效力。王也十分满意女人为自己找的男人，痛快答应他们的婚事，于是这对新婚夫妇旁若无人地大秀恩爱，除了当众造人外所有亲密之事都干过，众人也都乐见其成。除此之外，年轻夫妇还经常去野外找乐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他们可以缠绵一整天。

读到这里瓦尔卡有有意见了：“桑德拉不是孩子都生过了吗？她怎么写得出缠绵一整天这种话？”

“这个嘛，”艾沃尔挑挑眉说，“那些强/暴她的丹族废物肯定比不得她心目中的真命天子，后者当然可以满足她一整天。”

瓦尔卡没忍住笑了，不过她还是不信艾沃尔没看出金发男原型是谁。

艾沃尔继续念下去，在女人的帮助下她的丈夫越来越有名，追求者越来越多，于是难免受到国王父子的猜忌，男人主动提出远征英格兰，在妻子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召集了一只浩浩荡荡的大军，船队就这样在夫妇俩带领下离开了佛恩伯格。

“看得出，桑德拉真的很想回家。”瓦尔卡撇撇嘴说，“不过一只大军真的有这么容易召集吗？”

艾沃尔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瓦尔卡认为自己看到了答案。

不过瓦尔卡说的没错，她预测了今后剧情的走向，虽说一开始目标是征伐英格兰，然而船队还是在女人的提议下拐向爱尔兰，女人对爱尔兰的情况了如指掌，毕竟是在本地长大的，她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一个又一个小首领联合起来反对当时的诺斯国王奥拉夫，经过一整年的奋战联军果真成功，男人被推举成为新的爱尔兰至高王，女人自然顺理成章成为他的王后。他们一起在爱尔兰建立起幸福长久的统治，再没分开，直到女人先行去世，男人因过于悲痛病倒随之而去，死后同穴埋葬，他们的英明统治和仁德贤名在这片土地上长长久久地流传。

故事到这里结束。

“哇哦，”瓦尔卡感慨，“真是个圆满完美的结局。”

艾沃尔没有应声，她啪地合上书本扬手将其精准丢进炉火之中，看得尔瓦卡目瞪口呆。

“你不是跟我母亲说过会好好保管这书吗？？”埃塞伍德也发出抗议，“你怎么……”

“对，我是说过，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艾沃尔理直气壮地回，“那玩意儿没有任何留存在世上的价值。”

埃塞伍德立马剑眉倒竖，但又不敢公然忤逆主人，只好就这么干瞪眼。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重脚步声，艾沃尔立刻辨认出来人懒得挪动，瓦尔卡见状也跟着不动弹，只有埃塞伍德猛地站起身迎接国王。

斯蒂比约恩进房便看到两个姑娘一道趴在床上摆弄散落各处的文本书籍，床边还有个小箱子装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埃塞伍德紧张地盯着他看。

“日安艾沃尔，”斯蒂比约恩微笑着招呼，“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我只是在想我早就该来探望你，毕竟你前不久才晕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