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这件事可马虎不得,周珩叫来周府养的门客,大门一关势必要讨论出个章程。
“现在让我们在明州的人放出消息,说巫湫潼许了他们好处,他们今年粮食降价给夔州,巫家军只买明州的粮。”周珩回府路过长廊抓起小银棍子还是没伸去逗逗鸟,拉着一帮子人开始谋划。
朝堂的军饷迟迟没有拨下来,巫湫潼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且今年会往年更冷,匈奴也忍受不了严寒势必南下,没了粮草支援,作战会折损更多兵力。
若是雍州粮仓没被烧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两张大口张着等吃,再慢些江绎那小子不撕了他。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所以买粮一事急于星火,迫在眉睫。
“那卜州我们不买吗?”门客问道。
“那么大生意,卜州还会端架子吗?”周珩心中自有一番计量,他准备接受刺史离不得雍州,便挑好人选,“姐夫来了吗?”
“去大姑娘那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周珩道,随手将刚才抓在手上的逗鸟小棍一放,匆匆披了件外袍去往前厅。
这清昼真的是起得比鸡早。
四处打量,他那姐姐不知道去哪了。
“珩哥儿。”清昼三十岁出头,明明是个清雅的名字,却是个昂藏英伟的汉子。
士农工商,自古商贱。即使是雍州周氏富甲天下,却仍被被人视为鱼俎,周珩这才自幼立志为官。
择了这条路,他面对偌大家业自然有心无力,周翊甯行走江湖也有不便之处,周姚诚也年纪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于是周姚诚多番思量,替女儿择了已故友人的独子清昼为舍居婿,着力培养他继承衣钵。
“我听说粮食被烧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在雍州传的是沸沸扬扬,清昼等不及细听就紧赶慢赶回了周府。
“确实是真的。”周珩叹了口气,江绎吃不下饭,他又何尝睡得着觉,“今年偏偏我们又没收粮,雍州不够吃就算了,那边还有巫家军那么多人。”
“我得配合绎哥儿早些料理了魏渐策,实在脱不开身。”清昼回来还没吃上口热饭,周珩也有些难开口,“此事事关重大,劳烦姐夫去一趟。”
“要做些什么?”这的确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清昼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我命人扣下明州奉氏派来谈生意的掌柜,他才上任是新面孔,姐夫就用此人身份去卜州假意投诚。”周珩早就计划好了挑拨离间的好戏。
明州大大小小米行皆被奉家操控,卜州则是付家,二者不仅有生意之争,更是祖上积怨颇深。
“而卜州家主付二新丧,埋下的暗桩还没来得及透露,姐夫就说自己是钉子即可。”
现下的确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妙就妙在两家是世仇,防着对方就像是防贼,更莫说互通消息,就就是送机会给夔州渔翁得利。
“你倒是聪明。”清昼随便一盘就理清其中关窍。那么大块肥肉砸下来,不论是真是假,奉氏都会死死咬住,“我去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你不陪陪荟哥儿?”小孩刚刚五岁,长得虎头虎脑,几个月没见到爹爹,整天都在念叨,好不容易爹回来了,自己却玩累睡了,要是知道少不了闹一场。
“不了,反正要不了多久。”
“那你先去收拾,我叫人把那人身上搜到的东西给你送来。”周珩道。
“你看好你姐姐,不要让她独自去谈生意。”前些日子周翊甯男扮女装出去行走,遇见人心思不轨,那双刀差点把人大卸八块吃上人命官司,把清昼吓个半死,“要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
送走清昼,他还没歇口气,就转头去王府寻江绎。
他三两步走到王府,正巧看见了从王府里走出个大汉像是个农夫,也没在意,一进门就看见江绎被巫湫潼一脚勾过撂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江绎挣扎着想起来,被巫湫潼蹲下用膝盖抵住后腰,拼命挣扎就像个翻不了身的王八。
“你们小夫妻玩什么情趣?”周珩促狭道,看着爬不起来的江绎,冷嘲热讽,“果真是关上门什么都干啊。”
“你来干什么?”江绎让巫湫潼教他近身战术,就一个时辰,学没学到什么,想的便宜也没占到半分,被撂倒的次数百八十次,摔得全身都疼。
他拍拍身上的灰,瞪了眼满脸无辜的巫湫潼,喝了杯茶降降火气。
“你真想好了,棉花那件事这么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周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有损阴德。
江绎根本不跟人商量,派人厚赂陀天寺高僧寂元,那百年最甚暖冬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棉花价格一跌再跌,江绎还在观望,等着跌破底后大批购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论价格几何百姓都穿不起衣,用不起碳,王公贵族肆意哄抬价格,逼死的只有苦守含山关的巫家军。”江绎愤愤道,那新的一杯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
针对巫湫潼完全就是江奎昏头之举,那明目张胆地觊觎三十万所向披靡的巫家军,需要将领镇守四方又不敢托付信任。
他等着卸磨杀驴,嫉恨巫湫潼,于是巫家军没有军饷,买粮买衣难如登天,明明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却是缺衣少食,谁看了心里不窝火。
“那些人冻死怎么办?”周珩虽然经商手段狡诈,但还是不忍心视人命为草芥的。
江绎想回一句生死有命,却想起周珩还真就是个夏天施凉茶,冬天发棉衣的大善人,只能把这句话吞回去。
“后续我会调整棉价,至少雍州百姓今年有衣穿。”要留住人,这些举措势不可免,“况且我要的是西域的棉花,充勉二州如何我管不着。”
“折澜已经领一队人带着茶叶和瓷器那些物件去交易了。”西域人喜欢这些东西,尤其是胡姬,很是喜欢中原的首饰,“我不会不把黎民百姓的命当命看的。”
“如此便好。”便如江玄晖,他一直知道江绎有大才,算得上是心狠。如今姑父姑母连带着江玄晖成了一捧黄土,他着实担心江绎会走火入魔。
等到周珩走后,巫湫潼夺过他手里的长剑轻放在石桌上,微微用劲将扯到身前,冷起一张脸,“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江绎伸手抚上他的鬓角,恍惚间巫湫潼竟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气,却在江绎收回手时转瞬即逝。
“拿钱办事,我这般算计可都是为了你的巫家军,巫横威,你可别不知好歹。”江绎笑如春花,上挑的眼尾藏着狡黠,伸手往巫湫潼手腕一掐,轻而易举从他桎梏下逃脱。
巫湫潼觉得太过暧昧,恍然想起江绎昨日迷蒙的醉态,有些不知所措地偏过头去,却无意朝江绎露出殷红的耳尖。
“横威将军这是被本王的美色迷惑了?”江绎不留情地嘲讽道,将他的脸勾过来戏谑道,“是不是后悔只和本王做假断袖?”
“昨天抱着我又亲又啃,难道不是你后悔做假断袖吗?”巫湫潼反将一军,无心之言直接让江绎脸色大变,僵在原地。
“猿臂蜂腰。”巫湫潼怪腔怪调地重复江绎昨晚的醉言,“这是银杏树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江绎彻底说不出话,巫湫潼扳回一城,见江绎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即将炸毛,便一转话锋。
“你要的人,已经从夔州接过来了。”巫湫潼瞧了眼埋头不愿抬起的江绎。夔州大片草原,种不得粮食,他设了司农部钱大笔大笔砸,却毫无起色。
“带来见我。”江绎立马抬起头亮起眼睛。
巫湫潼这个冤大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砸了那么多钱和地,江绎每每听到那个数字都忍不住想骂一句败家子。
夔州不行,雍州却可以,大河贯穿,雍州的土地算得上肥沃,无奈百姓不会耕种,又逃了一批人,这才荒废了许多良田。
巫湫潼找的人名为冷释,已经年逾六十,唯一的儿子跟着巫湫潼上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
江绎看到的就是那么一个老翁,面容沧桑,皮肤黝黑,双眼浑浊,身材并不高大,背也有些微微佝偻。
“小人见过王爷,将军。”冷释上来就颤抖着双腿跪下,身后年轻一些的几个人也连忙跟着行礼。
“想必本王的想法诸位也清楚,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了。”江绎笑道,示意那几个年轻人扶起冷释,“听说你琢磨出了新法子可以提产。”
“毗邻惠州的那两千亩地已经荒废许久,冷释,本王给你人手,钱也不是问题,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
“小人明白了。”冷释接了命令,在雍王府待着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告辞带着学生迈步出了王府。
“这若是真成了良田,就不担心没有人来雍州了。”江绎不知想到什么笑得灿烂,念及京都局势,一抿茶叹口气幽幽道,“江奎现下恐怕是还没顾及到这边。”
江奎的确没有顾及到雍州,转眼江绎已经回了雍州将近一月,他还没来得及看看他会作什么幺蛾子,就先知道孟亦楼居然当起了雍州知州。
那可是孟朝云的侄子!
作者有话要说:【oc小剧场:三十岁的江绎与十七岁的巫湫潼】
有可能有点创人,已知三十岁江绎功成名就,十七岁巫湫潼初出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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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躲什么?”见巫湫潼刚刚才露过面,江绎觉得有些好笑,“今天看你怎么觉得有些不同。”
像是年轻许多。
但江绎顾不上深思,他刚刚下朝,终于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处理干净,腾出时间来宠幸独守空房的巫湫潼,这段时间想得紧。
“你不想?”他见那人杵在原地像木头,有些讶异。
但他懒得管巫湫潼的小心思,直接扑到人身上,手不老实的摸进衣襟,嘴上不停吻在巫湫潼的脖子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才抬起头。
却发现巫湫潼偏过脸,嘴唇咬得死紧,生怕泄出一丝声响,那脸也红得滴血。
江绎一时心中警铃大作,那只还没退出的手抚上巫湫潼的左肩,果然没有伤疤。
他瞬间抽出身握向巫湫潼的脖子,用了千钧力气,扣到指尖发白,“说,你是何人!居然敢假扮巫横威来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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