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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陈仟行&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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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世子他又惹事了。”日晒府邸,朱红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身着粉衣的婢女匆忙的踏入后院,高喊道。

被一群人拥护着收拾花叶的女人,勾着笑,倒也没问所犯何事,只轻轻开口:“你们又不是不知,殿下一贯如此,小孩子,由着他去吧。”

约莫就是来了兴致下河抓鱼,或者伙同邻家公子爬树掏蛋,有侍卫跟着,倒不会有大事。

见着王妃如此平和,粉衣婢女点了点头,又猛然摇头,“王妃,这次不一样,世子他偷跑入宫,不知做了何事,被宫里人当贼人抓起来了。”

“什么!”肖洛云吃惊起身,这下倒是顾不上修剪的花花草草,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出了门。

前往王城的路上,肖洛云试想了最坏的结果,却不想刚好遇到王宫马车,在王卫的请示声下,从车上下来一少年,少年眉目如玉,黑曜石般的双眼亮着光,见到身着锦衣的女人,作揖行礼,“王嫂。”

“三王子不必多礼。”肖洛云连忙让人起身,落到少年身上的目光又突然看向他身后,见至没人,才回到他的身上。

“王嫂无须忧心。”少年抬起右手,手指微屈,很快就有侍从将帐子撩开,从里面抱出紧闭双眼的小孩。

“小世子只是吓晕了,并无大碍。”他宽慰。

肖洛云快步去到他的跟前,从王卫手里抱过人,交由身后跟上来的侍卫,“多谢三王子。”

少年点了点头,轻声提点,“以后切勿让他这般胡闹,王嫂是知道的,母后她对北漾王府不满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世子这一次只是爬狗洞入内,无知罢了。”

是夜,肖洛云一想到今日之事,还是后怕得厉害,对醒来的陈仟行也是三令五申,强调切勿再独自入宫,为此罚人跪了一夜前堂。

夜里渐深,凉意加重,陈仟行本想偷懒回房,却在经过前堂大门,看到坐在木椅上的女人,远远看着似乎哭过,眼眶微红。

“行儿?”木椅上的女人擦干眼泪,转头的同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人,唤道。

“母妃,我错了。”陈仟行上前下跪,瘦小的身子看着实在单薄,肖洛云也没将人扶起,只是借着此事,轻呵道:“你父王在外杀敌,护民为生,他在,王府便在,母妃不妨告诉你,国家存亡之际,首先离开的是你的父王,吾儿该明白母妃的意思。”

“今日送你回来的,是下一任君王,王室嫡长子陈瑾之,若是行儿,再见着他,对他恭敬一些,母妃希望你顺安,而不是被权束缚。”

此后的两月,倒是安平无事,直到一个雨夜,王府的门被人叩开,正处后院呵斥陈仟行的肖洛云,见至来人,眼里的光猛然亮起,急切起身:“阿许。”

窗外的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砸在房檐上,陈仟行闻言转身,目光落到一身戎甲的男人身上,再往后,是一个淡黄窄身长袍的少年,他收回眼,朝身前的男人作了一礼,“父王。”

陈许抬眼看过去,点了点头,侧身的同时,大手放到少年的肩上,“瑾之不必怕,有王叔在,”待人点了点头,他半蹲着,和面前的人介绍,“这是陈仟行,”随后又将站在另一边的陈仟行拉到身前,“你兄长,陈瑾之。”

“以后北漾王府是你们俩的后路。”

那年,陈仟行六岁,陈瑾之八岁。

陈瑾之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陈许还是如往常一样,在第二天赶回边关,除了下人猜忌多出来的少年,是王爷的私生子,其他的,他不乐意去听。

反倒是他越不愿去理睬,越能遇到一语不发深夜练剑的陈瑾之,少年的青丝被发带缠绕,眉间拢着,往往从亥时到寅时,一刻不歇的苦练,这是陈仟行起夜无意看到的,他见证了少年白嫩的手到血泡遍生。

以前他只当多了个人而已,真正让他认识到陈瑾之必须是他兄长的时候,是一个雪夜,疯玩回来的陈仟行在随行小厮的说话声中,触到浑身是血的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陈仟行才知道,今夜是陈瑾之的生辰,他偷去见了一母同胞的王弟,竟不想遇上胞弟染了温病,他守了两个时辰,被王卫以为是刺客,打了个半死,正是这一事故,让本来平定的朝堂动荡了起来。

北漾王府的房檐之上,便多了几波探查的黑衣人,在肖洛云的期许下,他牵起了陈瑾之的手,轻唤着:“兄长。”

如果这样叫,能救你,也未尝不可。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也想把爱给他一份,即使,陈仟行并不知道,他所处的环境有多绝望。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不想“五王子险些被刺杀”一消息在王城传开时,在郊外学习骑马的陈仟行眼见着一旁舞剑的兄长,收了手,猛的往回跑。

“兄长!兄长!”他嘶喊着,一点不起作用,眼见着少年的身影跑得快看不见,下定决心的陈仟行勒转马,一鞭子打在坐骑上,他虽算准着追上了兄长,但没算准吃痛的马受着拉紧缰绳,很快将他甩到地上,这一摔,直让他咳出血。

这样大的声响,终使得满脸焦急的少年停下脚步,探身把他拉了起来,想骂人却在看到他涌出的眼泪,止住了声,不再言语。

“你一个既定的王都有变数,别说一个可能当上王的人,”陈仟行紧紧的拉住他的衣角,怕这一松手,他就真的消失了,声音轻颤:“兄长若死了,真真就着了那些人的道,兄长若死了,就没人为我放风,在夜里陪我如厕,也没人教我习字,点灯等我回家。”

陈仟行走上前,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低声道:“你的手,还得我给你上药呢,三王子,忍辱负重这么久,全都不要了吗?若你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能察觉到身前人的微愣,好久,哽咽的声音落到陈仟行的耳里,“少有人知道我是谁,仟行,我的父亲杀了所有知道,我存在的侍卫和婢女,除了一些变数,不得不存活,而他们要做的,只是将我丢上战场,我是死是活无人在乎。”

玩闹惯了的陈仟行才突然明白,不是所有的事实都能成真,一个储君到头来还不是亲无所依,有些东西他并不想懂,但在看到大他两岁的兄长,也有情绪失控时,又一次拉起了他的手,“回家,我们回家。”

此后,王府的一干人便改了口,唤陈瑾之大公子,陈仟行小公子。

不过两年,陈仟行亲眼看着前来报丧的铁骑,带来了北漾王的死讯,亲眼看着一向温和的母妃握着带血的披风,变得沉默寡言,大病不起。

再次见陈瑾之的时候,距离他离开淮都去往铁骑才一年,少年腰配长剑,身着孝服,目光死寂,似怕吓着高墙之下的人,缓了好久,沙哑着出声,“回去吧,跟兄长回去。”

正如一年前,他拉着陈瑾之的手回去一样,这一次,陈瑾之跑遍全城,寻他回家。

意外发生后,陈瑾之在北漾府待了三个月,用单薄的身躯撑起了北漾府,所以陈仟行还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世子,北漾府还是那个北漾府。

只是醒来的肖洛云再受不得刺激,自此,陈仟行变得比以前更爱笑,变成了所有人都惊叹的谦顺少年。

孩童长大了,褪去了稚嫩,似乎,成熟了不少。

陈瑾之受诏要离开的前夜,肖洛云牵着陈仟行的手,平和的嘱咐:“母妃便是为了安定幽州而来,却不想与你父亲生情,还有了你,在母妃心里,你们很重要,现如今,出了点意外,”她笑了笑,眼里多了丝眷念,“以前,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母妃便把你交由你兄长,能护北漾府的人走了,你兄长就是下一个定下王府之人,行儿,你记住,切不可多生异心,活着,好好活下去。”

今日的天色似乎亮得早了些,陈仟行跟着陈瑾之离开的时候,耳边还响着一句话:“不求你前途高起,只盼你和你兄长平安早归。”

在铁骑的半月里,陈仟行忘却了身份,不要命的跟学招式,周边的营将和军师都劝不住,直到带兵大捷的陈瑾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拖到狼烟刚消的战场,让他亲眼看着这杀不尽的敌人,流不尽的鲜血,最后告诉他,“入了军营,就给我好好受着,别想着去死,有兄长在,拦也要给你拦在身后,从北漾王府出来的人,都不是孬种。”

再后来,他在五淹赤峰一战中大捷,扬名在外,大大小小的战役面前,陈瑾之都履行承诺,将他拦在身后,涉险少之。

宣城一役,陈仟行遇到一名少女,少女蛮横无理,满口胡诌,并无世家小姐的气派,却让他不惜犯险也要护之,世局不稳,她终究还是离开,这一别,使得少年胸腔下的心脏不再跳动。

后来,听身边的副将说起此人容颜绝佳,才惊觉,原来,他早已动情生念,不愿承认,实是错举。

等到两人在边境再次相见,已快半年,少女是南萧六公主,此行是来看望她的王兄,而他出现在边境,是为解困惑,好在,四目相对,皆明心意。

少年的心动在热极的初夏,肆意横行,所到之处,耀眼明媚。

“愿赌服输,”陈仟行扬着笑,声音在此刻化开,“我把自己赔给你。”

萧可这才记起,他在教她骑马的时候,说的比试,原来是这个意思。

“要不要?”少年跨过边境,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要。”她抬眼正对上他的眼眸,再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

两人的情在北漠、南萧的交界处生根发芽,日日夜夜再难泯灭。

只是后来,让陈仟行没想到的是,什么苦难都熬过来的陈瑾之,终究是没熬住对萧南熹的执念,没熬住对百姓的忠念,没有防备的死在护了一辈子的胞弟手里。

消息一出,坐镇边关的陈仟行气上心头,强闯王宫,意图要个理由,却暗遭毒手,倒在雪地里连起身都做不到,意识模糊之际,只觉着有人将他搀扶着离开。

再次醒来,大雪还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兄不再等一等,明明此战过后,无人能阻,直到一道声音轻轻浅浅的击中了他的心,“如愿以偿,因为他想南熹如愿以偿,到死都想,”少女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药,再看到汤药见底,又道:“阿行,爱是这个世界上不用宣之于口,也能感受到的,就像我和你。”

“若你能少受点伤,我会很高兴。”

陈仟行弯着唇,说出的话,掺杂了笑意,“过段时间,杀了那暴君,平定战乱,你便会知我心意。”

“什么?”少女将碗放到桌上,抬眸。

“八抬大轿,万里红妆,予你一生,不离不弃,”他缓缓出声,随后,虔诚的低下头,落下一吻,“爱意不散,至死方休。”

休战的第五年,杀不尽的突厥,竟又涌入再来。

月初时分,陈仟行领了数万王师前去迎战。

而萧可候在府里,等着回信,久等不来,她多是握紧那封信笺,日日都看,早能倒背如流。

见字如见面,小可儿。

月前,营帐之内竟有突厥来访,幸而多留了心眼,才化险为夷,好在只是受了轻伤。

帐外月圆,夜凉难捱,床榻窄硬,有点想你。

同年初秋,信笺来得频繁了些,这也让提了一口气的萧可放心了些。

已收来信,勿挂念。

伤好无碍,知你顺遂,便能放手一搏。

你恐是不知,娶你是我这一路想得最为频繁的事,金陵台涎上,今有良人伴天明,这苦楚再难我也觉着快活。

见字如面。

这战从北到南,我已去见过外祖父。

听他说起你,我才惊觉喜欢不宣之于口的意思。

天下明明已经太平,我却缓不过神,怕睁眼只是雾障,说来惭愧,让你日日守在府里,候我回来,总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前来送信的驿兵将最后一函递上,见着面前女子没了笑,不敢再说什么,作揖离开。

失信见谅,望小可儿切勿伤感。

我既答应娶你,就一定会回来。

在边百里之外的王师已然精疲力竭,连着数月,突厥凭着狡猾善变,虽然看着尽灭,却不想他们交战之时,扛着蛮横打法,留有余力,在王师回程的路上,伏击。

那夜,大雨滂沱,累极的王师和残存的突厥,在浮华山厮杀,霎时,血流漂杵,却无人退却,杀红眼的陈仟行连斩数人。

高坐骏马的突厥首领妄图劝服,毕竟这王师越打越不要命,他虽不怕,只因身后的突厥勇士快要赶到。

他想要面前双眼猩红的狼崽子。

“定北王,你若归顺我部,爵位、女人、牛羊都可以给你,你的弟兄也不会无辜惨死。”首领松了缰绳,慵懒的靠在马上,高声。

陈仟行并没有停手,也没有回话,高大的身躯持剑砍开数人,只是,无奈这突厥越来越多,而戍守边防的其余士兵,一时半刻,并不能赶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后来,上百名王师被砍伤受俘,陈仟行和余下王师奋起抵抗,战到最后,血水和汗水融合,掉在地上,前赴后继的敌寇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直到,腹背受敌的陈仟行被突厥首领一剑射中肩膀,倒在地上。

“将军!!”随在一处的王师皆想上前拉动,却不想,早在陈仟行倒地那刻,两个突厥人已经将刀架在他的颈部,然后,一群又一群的突厥人,将陈仟行包围在里。

“你们的将军现已命不久矣,你等何须反抗,丢了剑,归顺突厥,可享荣华富贵。”一瞬间,不断有人高喊。

“我北漠数十城,皆有王师管制,首领以为杀我一人,便能屠尽这些忠士,吞下这北漠?痴心妄想,”陈仟行强撑着站起来,虽被突厥团团围住,但丝毫没受影响,他转头,嗤笑一声,“若王师尽灭,那便是这世间覆灭,所以你不必同我再说些什么?

突厥王笑了笑,从马上跳落,将摇摇欲坠的陈仟行拖到受俘的王师面前,“你若现在和他们一起归顺本王,本王便饶过你和现在厮杀成疯的将士们。”

陈仟行闭了闭眼,淡然一笑,“要我投降有何难,砍下我的头颅,去我双腿,让我三识尽失,便能使我屈服,只不过,身是服了,心还是不服的。”

“这死又何惧,北漾王府的人,都不是孬种。”

随后,被俘的王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将军被突厥人架住,他的肩膀和身上以至双腿,被利箭射穿,整整十数支箭,一盏茶的时间,已经不成样子。

“兄长,母妃,父王,我没给咱们王府丢人。”

陈仟行睁着眼,生抗到齐云带兵赶来的那刻,他听到,有人大叫,“快!!救将军。”

他甚至还能笑一笑,想抬眼看看被俘的新兵们,看看他们被吓成什么样子了,只不过,没等他出声宽慰,身前已经被鲜血围绕。

不对,不对,一定不是这样。

他挣扎着抬头,却被突厥王使劲踩在地上,月光下,那百名受俘王师,都自戕而亡。

王师从不弃逃,从不背离,从不受俘成奸。

战况越来越激烈,陈仟行只感觉能站起来了,身前是整齐划一的王师,身后是突厥人想用他当挡箭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几乎是用尽全力,涌到颈部的血被他咽下,“齐云,不用管我的死活,率兵冲破这蛮夷之地,还我北漠安定,让王师的烈马,越过这座山,将突厥抵挡在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噗。”

鲜血终于从他嘴里流了出来,齐云跌跌撞撞抱住他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冰凉。

“不论…生死,记得带我回去见她。”他断断续续说完,似能看到眼前的血海,变成了在北漾王府门前肆意欢笑的少年,就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时的北漾王府还存在,一如既往,无人丧命。

“之前说的命给你,恐会失信了,下一回,再给你,好不好。”

“可是,没下一回了。”

“小可儿,忘了告诉你,我们相遇之时派人杀你的主谋,是你父皇,其实,我本不想告知你,想着自欺欺人,能留给你好的幻想,却不想,连我自己,都没能留给你,北漾王府,满门忠烈,北漾王府三个人,都没能善终,也都对不起你们...”

雨停,又落大雪,洋洋洒洒,将先前的往事全部遮盖。

那夜,他若撑过,就能如愿以偿了,只不过,红色发带还是随着身躯一同留在了这里。

“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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