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冬锤领，天际最初的五大领之一，终年积雪覆盖，它以极端的气候筛选出最强悍抗寒的生物——刀猫、冰狼、雪熊与顽强的诺德人。奇特古老的土地孕育了危险稀奇的物种，幽魂、冰怨灵这些童话书中吓唬孩子的常客们时常在寂静的夜晚现形捕食。这片土地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暗藏危险，谁也无法预言下一只雪巨魔从哪里冒出，强盗的下一支箭从哪射出，更别提随时准备活埋人的雪崩。

危险带来了死亡，死亡守护了宝藏，战胜死亡才能获得冬锤慷慨的馈赠。

其他领地的狩猎旺季已经过去很久了，白地领和冬锤领的狩猎才刚刚开始。聆听者定下的狩猎目的地是位于塔洛斯神庙附近的冰地集市。地图上没标注这个地方，聆听者私下取了名。冰地集市是三牙海象群南游的第二站休憩地，每年霜落月的最后几日，大量的三牙海象成群涌上冰面，包括了数量可观的幼年海象。肉质肥嫩的海象群吸引了不少皮毛优质的刀猫和雪熊前来进行争分夺秒的盛宴狂欢。各个群暂时合并的冰狼也踊跃聚集过来，成为狩猎的双巨头之一。

盛宴的另一个巨头就是人类。这里是冬锤海象肉商人共同保守的秘密，不少东堡的猎户受商人的雇佣结群来此地做今年最后一波生意。流窜的强盗团与肉食动物一样需要过冬的食物，他们可不介意把猎户们一块算为猎物。

数量庞大的三牙海象，大快朵颐的肉食动物，螳螂捕蝉的猎户，穷凶极恶的强盗，血腥与杀戮染红了苍白的冰面，寂静的冰地集市迎来了最热闹非凡的几天日子。

现在，三匹马载着背负弓箭的主人正奔向屠杀场，清一色的黑在一片白中显眼又和谐。冰原并不利于奔跑，但千百年来适应了冬锤气候的马儿经过后天专门训练，轻松地以正常的速度奔驰。

领头的亡灵马在一处地停下来，米科乐颠颠地从挂在影魇身侧用来载货的篮子里跳出。我试图记下这地，可白茫茫一片的景色和之前一路所见没任何标志性不同，即使有也会被随时可能到来的暴风雪肆意改变。

聆听者先下了马，他招呼我和西塞罗准备好狩猎的工具，还向我指出不远处便是他介绍了一路的冰地集市。

“占据空间最大的小黑点，还有左边那团黑都是三牙海象，边缘那移动的是雪狼群，它们旁边的，哦，有争端，两个群体，是雪熊？不，雪熊的团队战斗意识比巴贝特还差。”

“人，有人受伤了。”西塞罗鼻子微微抽动，面露陶醉，“人血的香味真浓。”

我盯了那群模糊的黑点几秒，放弃地转头看聆听者。聆听者倒自然地接受了西塞罗的判断，“既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们得找个好位置观察下。”

“三块石头那里怎么样？”我把自己找到的观测点比划给聆听者看。

聆听者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确有三块杂乱堆叠的巨石，他评价说：“位置是高地，石头大到足够起到遮掩和防御的作用。中间那段断点可真是个漂亮的天然狙击点。不知道风速和风向如何，先去看看。”

我们将马匹留在原地，身上带了弓与箭筒，我还负责提个布袋，里面有割肉刀和炼金药水。米科兴冲冲地跑到了前头，找不到方向后又乖乖地回来跟在聆听者身后，期间没有发出一声吠叫。

聆听者最先抵达那，他拂去中间矮石上的雪，伸出戴着指套的手感受风力的摩挲，满意地嘟囔：“作为狙击点而言，你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我来到他身侧往下望去。位置比预期的高，也比预期的近。我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前方冰狼群与人类的对峙，准确说是狼群、猎户、强盗的三方较量。猎户与强盗分别处于狼群的南北两面，大部分狼此时紧张极了，不安地来回嚎叫。它们只知道自己陷入被包围的不利局势，可不晓得两拨人之间更深的渊源。相比之下头狼显得镇静多了，至始至终正面紧盯强盗，显然它认为这面的威胁更大。

狼群的数量大约有二十多，应该是两个群合并的。猎户那方抽出武器对战的有八位，他们背后有一人正帮半跪在地上的另一人处理伤口，血流在雪地里分外鲜明，标准的十人狩猎小队。强盗人少些，大约有六人，他们的周围横躺着三具狼尸体和一具海象尸体。

“西塞罗听到了血液流出的缓慢歌调，哗哗啦啦，叮叮咚咚，它们在唱亲爱的夜母。”西塞罗对强盗方向做了个射箭的姿势，嘴里叽叽咕咕地哼唱起不成调的曲儿。

“强盗那伙有两人受伤，都是法师。”聆听者笑了，“他们的平衡维持不了多久。猎户这边的治疗真粗浅，如果不是天气寒冷减缓的血液流出、减轻疼痛，受伤的这位恐怕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

我仔细观察后询问：“我们要伏击哪方？猎户人数占优，但强盗的战斗力更强，至于狼群……”

“更多的海象将到来，狼群会发现此时的争端毫无意义，丰富的食物近在咫尺，没必要拼上性命冒上更大的风险。”聆听者抽出背上的乌木弓黑鸮，搭上一支铁箭，箭头指向猎户，“攻击他们？垄断冬日三牙海象肉的供应听起来非常诱人，趁机大货源抬价格可以狠赚一笔。”箭头转向了强盗，“亦或攻击他们？强盗的老巢的财富不容小觑，顺带得到猎户的一笔人情，小则不出力得到三牙海象肉完成任务，大则与东堡商人搞好关系增加以后货源的多样性。”

最终箭头垂向地面，聆听者状似无意地问西塞罗的意见：“你想要哪种？”

西塞罗的手指不停地握紧放松，他兴奋起来：“哪样都可以，西塞罗会乖乖听聆听者的话，只要可怜的小黑点们被染成红颜色，夜母一定会很喜欢聆听者带许多许多的好孩子回去。”

西塞罗说话的声音与平常无二，一样的吵闹与高音，幸好海象群的叫声更为响亮，下面紧张的三方并没有发现我们。实际上，西塞罗一身红黑色的小丑装没有隐蔽在石头后，谁有心抬头一看就能发现。差劲的刺杀素质，多余的语言动作，故意暴露藏身之嫌，我心中略略感到不满。

聆听者并未阻止，甚至说是习以为常，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都不想要么，果然狩猎自己亲自来才够味。”

我刚想转头问这句话是否意味我们退出这场纷争，聆听者便吩咐我喝下神弓药剂，进入备战状态。我只得压下疑惑，将包袱放在一旁，取出小瓶的神弓药剂喝下。药水一入喉，冰凉酸甜的味道冲进五脏六腑，头脑轰然一阵清明。再次俯视下方的战场，我清晰地看见每个人的小动作，所有神态情绪泄露无疑，尽在我的观测之中。一股无与伦比的掌控感油然而生，我自信自己进入了最佳状态。

往日偶尔不可名状时出现的红线在大地上铺展开来，世界与想象混杂，简化成简笔画。红线结点之处是死亡发生之处，交织的线条精确地定位了每一个临死不自知的猎物。

耳畔传来聆听者低沉的声音：“目标头狼，等到狼群退到和人接触最近，范围最大的时候，射杀头狼。”

红线弯曲地铺开，连为封闭的图形，预判了狼群的走向。

我冷静拉开弓，铁箭的触感、微风的拂动、温度的冰冷消失殆尽。

狼群组成的小红点群不断向临界的红线靠近，最亮的那颗踩到了边缘。手指微动，箭矢放射的急促声响传来，整片红线骤然崩塌，世界恢复原样。我看到头狼踉跄几步栽倒在地，血没流下，被冻在脑壳里。

人会判断箭矢从哪射来，狼可不会，他们面前就是敌人，同伴的死亡直接算到周围人类的头上。而人类注意不到领头撤离的那只狼，他们正紧绷着面对眼前缓慢移动作威吓状的狼。头狼的死亡的确会瓦解狼群的战斗欲，但这里是两群狼的临时合并，意味着有两只头狼。一群陷入了恐慌，另一群被激起了最强的反击心。两者相加的结果便是狼群毫无预警地怒冲向两方人。

强盗还好，长时间的亡命生涯锻炼出他们极为出色的专注力，他们一刻未松懈，在狼群扑上的瞬间迅速反击。风暴巨人被召唤出来，一击击飞了近身的狼群，为它背后的强盗争取到了短暂的组织攻势时间。

反观猎户，可谓是措手不及，一匹狼的一次冲击就撕裂开防御圈的一大口。中间伤势严重的那位正是猎户队里的重盾，这会没了盾被后继的狼群扑倒在地。他旁边做包扎的女弓手被吓了一大跳，抓起箭矢就往狼头上刺，虽然一击得手却被另外的狼撞倒在地，手臂霎时间被咬住。前方防御的成员里明显有几个过来锻炼的新手，武器没抓稳掉地上，自己转身便逃。几个有经验的中年人手持双剑重锤艰难地试图抵挡狼群的进攻，难以分心支援背后的女弓手或者怒斥逃跑的人。

冰狼群数量是多，却不是所有的成员都想战斗，没有被人类攻击波及到的几只首先离开了混乱的群体，后面又有几只跟着脱战离开。它们应是头狼死了的那群，现在被母首领带着离开。

将近七八只狼的离开给人类减轻了压力，暴/乱的局势几分钟内被控制。强盗方一边倒的屠杀，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狼尸体。除了一开始受伤做了简单治愈术治疗的法师外，这场狼的反扑只给他们的刺客小腿上添了一口。战斗的余裕之下，他们的弓箭手甚至向猎户方射出了冷箭。

猎户本来快要组织抵抗成功，但领头的双手剑士被冷箭射中了肩膀，一下子按着伤口退后了几步，不停大喊继续做指挥。这边的损失颇为惨重，逃跑了两位，一位成功，一位被追上的冰狼扑倒在地咬住了后颈。领头的中箭，女弓手手臂和小腹受伤严重，这辈子怕是拉不开弓了。而倒地的重锤几秒内就被突袭的狼群撕开了原先受伤的腹部。还有一个战士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剩下的人多多少少身上带着伤口，多数集中在腿脚处。

我望着自己一手造成的乱局，面无表情。我看向西塞罗，他眼睛发亮，舌头无意识地舔舔干燥的上嘴唇，手激动地哆哆嗦嗦。我看向聆听者，却发现他抬头看天空，似乎在寻找或者定位什么。

我出声问道：“快结束了，我们是继续观望还是什么时候加进去？”

聆听者闻言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下面的战局，脸上没有一贯的轻松，神色沉静下来，答非所问地说：“快来了。”然后他对西塞罗吩咐道：“解决那两个法师。”

西塞罗浑身重重地震颤，念叨着“夜母”，快速举起了乌木弓，流畅地搭上箭拉开。我这才发现西塞罗的弓和聆听者的都是乌木弓，上面的花纹精美又一致，猜测是同一人制作的。

箭矢在弓上停顿了大约一秒立刻被射了出去，我惊诧地盯着西塞罗，他真的有做瞄准这一步么，看上去非常不合常理。更令我惊诧的是，铁箭完美地射穿了一个法师的头颅，把他的尸体钉在了地上，可见射出的力道有多大。我暗自咋舌，对西塞罗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

两次射箭几乎是没有时间间隔，在强盗团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支箭急速射出，这回的技巧更加精湛，射穿法师的脖子的同时带着尸体撞向旁边的弓箭手。从箭羽没入的情况看来，那弓箭手危在旦夕了。

聆听者赞赏地吹了一个口哨拉开弓，还示意了我一下，我会意搭起弓。不过第三箭是西塞罗射出的，他像个怕别人抢食的小孩，匆忙地射出。准头不错，射中举起盾防御的强盗的下身，看着真疼。

剩下的刺客和双手剑战士见情况不对，慌张地分开跑。聆听者预先计算好逃跑路径，准确地命中战士的心脏，一击毙命。我这边就没那么神了，箭射中了拖着腿跑的刺客的另一只脚。那刺客抽搐着倒地，手中的匕首还未挥舞便被后面的冰狼趁机咬碎了喉管。

“下去，到那片空地，速度快点，它要来了。”聆听者率先踩着碎石滑了下去，灵活地抓住石头几步跳跃，西塞罗和他几乎同步动作。

我疑惑着“它”指什么，纳闷地与米科一同下到血腥的战场里。

聆听者下到地面，一路小跑，边跑边说：“注意那边的石头掩体，我说跑的时候记得麻利点躲进去。”

我茫然地应了一声，米科甩着尾巴叫了两下，西塞罗嘻嘻地笑出了声。

此刻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强盗方尤为惨烈。猎户队没有干扰，终于控制了局面，与几只负伤的狼喘息着对峙，他们还拿得动武器的只剩下三人。冰狼还有五六只，向猎户们低吼着慢慢往后退，之前占着刺客尸体的那只狼在我们下来后权衡再三，逃走了。

聆听者达到他选择的地点站定，抽出了腰上的匕首。我虽然不知他为何做出战斗姿态，但也警惕地抽取箭矢。至于西塞罗，他刚刚跑的时候偏了下位置，到那射中□□的强盗旁补了一刀，也许不止一刀，反正他过来的时候脸上溅了血，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站在聆听者身边。

“来了。”

聆听者话音一落，我赶忙紧张地环顾周围，发现剩下的狼群突然往一方向逃走了，好像十分恐惧，而且海象群也不安地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往水里去。我相信猎户们此时的神色与我一样的茫然。他们在强盗群异变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们，认为我们帮了他们，因此十分友好地收起了武器大声打招呼。

“跑。”

我心中的疑惑积攒到了顶点却不得不执行聆听者的命令。西塞罗第一时间转身跑开，脸上笑容不减，越发灿烂，米科则撒欢了地与西塞罗赛跑。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一方大地，振聋发聩的吼声彰显了高贵，天地为之一颤。

我不自觉地扭头，见到倒地的猎户尸体被强力甩到一旁的石壁上，执着武器的几位被彻骨的霜冻喷息笼罩。聆听者站在布满鲜血尸骸的空旷雪地上，手中的匕首漂亮地打了一个旋转。

他的面前，存在于传说中的巨龙悍然张开翅膀，毁灭万物的龙息即将喷出。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几章被屏蔽的词我找时间改回来=-=

这里讲下“我”这个人物，我基本塑造失败了，他性格怎么样我也把不清楚了，大家就当为剧情服务……

原先打算性格是：善于伪装，追求自由，观察敏锐，大胆有魄力，越危险爆发力越强。然后BUG技能是天生怪力+神奇的红线。红线这个技能文章里已经出现三次了，杀雪巨魔一次，执行任务杀蜂蜜酒地老板一次，这里狩猎一次。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是《空之境界》里两仪式的直死之魔眼。就是能够不受外物影响，通观全局，一击击中要害。

再讲下西塞罗。

艾玛，跑去重新看了西塞罗日记，虐心死了，真想把将西塞罗定位为爱杀人的疯子的我抽死。黑暗兄弟会主线过后的西塞罗应该是快乐的吧，圣所还在，有聆听者，有夜母，组织逐渐壮大，开始收人手，一切都走向欣欣向荣。不过西塞罗一直在怀念以前接契约杀人的日子，却有意识地克制自己不拿起武器。

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到那地方，所以提前剧透下。

很久很久以后，我会写到“我”目睹聆听者向西塞罗告白，西塞罗回应告白。

聆听者：我会担任聆听者，永远守护黑暗兄弟会直至死亡。

西塞罗：假如您死了，西塞罗会把您放在夜母旁边，每天为您的遗骸涂防护油，清理棺木周围那群该死的昆虫。

解释下聆听者那句，聆听者是龙裔自由自在，可以去天际的任何一个地方，但他愿意为西塞罗一直承担聆听者的职责，好好建设黑暗兄弟会。

两人告白就是这样的节奏o(*////▽////*)q

七月暑假开始，更新会恢复正常（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