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朝苍渊面门劈去，秦瞻楚大喊：“放开他！敢碰我的男人，你死定了！”他眼里满是心爱的宝物被夺走的痛楚，正曦一看便知是系统发力了。

苍渊身形灵巧似蛇，箍紧正曦的腰肢敏捷躲开。

他一边躲避秦瞻楚的追杀，一边笑道：“剑尊何必如此生气，搂搂抱抱而已，在我们合欢不过儿戏。若你之后看见我与正曦双修、三修、大合修，岂不是要气得砍死我才罢休。”

秦瞻楚飞驰的身影急停在半空，白发被寒风吹得如瀑布倒流。长剑竖悬两掌之中，鲜血从指尖缓缓渗出，一丝一缕的，被篆刻于剑身上的铭文尽数吸走。

“无妄出鞘，斩尽轮回道。”

法令声如古神低语，铮铮金石嗡鸣应和着它。

“诸魔避退，神罗祭剑魂。”

话音即落，身披金甲，手握天光的上古剑神魂魄应召而出。神魂山鼻海目，宝相威严，有遮天蔽日之形，开天辟地之力，只是一个眼神，足以吓退千万妖鬼。

古神一个气息的吞吐，三千繁花菩提倾刻化为焦枯，整座船坞连带山头焚于烈烈金色神火之中。栖息在花田里的数百花妖躲避不及，尖叫着灰飞烟灭。

此番伤及无辜，场面惨烈至极，正曦心中大骇。

所谓“斩轮回”，是说无妄剑杀掉的不只是这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当看见金粟在已成焦炭的菩提林中狼狈奔逃时，他再也忍不了了，立即催动无情宗子弟才会的心海传音法，对着秦瞻楚的神识大喊一声：“师尊！”

这两个字像能熄灭一切炽热的天河弱水，古神手中的天光渐灭，身形渐隐。

刺眼的白光消失后，正曦发现他们三人已越过菩提林，飞入一片残存的花海之中。

秦瞻楚的身体因强催法令而过度透支，他单膝跪地，用无妄剑支撑身体。

剑身仍有残存的神火，花海很快变为火海。

合欢宗入口被毁，苍渊愤怒至极。

催展腰间纸扇，阴影遮蔽上空。一条巨蛇从天而降，它银角银翼，红目黑鳞，护在苍渊和正曦这对绿影身后。

支撑着仍旧有些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秦瞻楚面色惨白。他扔出无妄，让其自行抵挡苍渊的纸扇，又使剑气化作风龙，与腾蛇撕咬缠斗。

两人两兽相争，场面激烈万分。

一时间，山石迸裂，火星四溅，正曦是唯一的局外人。他打着赤脚乱窜，像个误入沙场的小孩左躲右逃，头上的小树叶都吓得哆嗦不止。

用神识打架的秦瞻楚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那个无助的身影。他朝身影的方向伸出大掌，正曦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送至花海边界。

站稳以后，正曦长舒一口气，可打眼一看，火已经烧到了身边。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把他所站的这一小片地包围起来。浓烟熏得人咳嗽不止，眼前又看不清东西，感觉到衣角烧起来了，他连忙念咒扑灭，可这是神火扑不灭。

花妖们临死之前绝望的惨叫回荡在耳边，他心中恐惧万分，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蹲下去抱头等死之际，有人从漫天红光中走出，正曦被拉起，随后身子一歪，倒进坚实的怀抱当中。怀抱里有熟悉的冷松香，接着，阴影覆盖了他的脸。

“唔——”

突如其来的唇齿交缠让他睁大双眼。

牙关打颤，秦瞻楚感受到了，就将正曦完全拥入怀中，把一切危险阻隔，加深这个吻。

这个强硬却带着柔情的吻让正曦产生了瞬间的错觉：也许这是剑尊内心真实的爱意，而不是系统驱使下的假情假意。

可四目相对，他的心被长眸中的炽热烫伤。不可能，真正的秦瞻楚绝不会对他有这种眼神。

意乱情迷的想法骤然消失，他连害怕都感觉不到，麻木地承接着越来越重，近乎泄愤的啃咬。火苗已经烧穿衣服开始舔舐肌肤，可他不觉得痛。

怀中人突然不再回应，秦瞻楚眼里带狠，揉搓着人儿的后腰与脖颈，将吻加得更重更深，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

正曦极力保持冷静，眼神无比冷漠。衣角的火苗惹上秦瞻楚宽大的袖袍，他想要是再这么亲下去，两人都得被活活烧死。

灭顶的窒息感忽然传来，他手脚不由自主地扑腾挣扎，这场纠缠才彻底结束。

把人推远，手撑膝盖，弯下腰大口喘气，正曦发现身上的火已经没了。心情没有任何放松，他朝秦瞻楚下颌送出一拳，骂道：“你还没买下合欢宗呢，在这里逞什么威风？你知不知道繁花坞里有多少人因为你无辜丧命！”

“既修无情，动手时难免伤及无辜。”

“......你说什么？”正曦难以置信道，“好一个‘难免伤及无辜’......在你剑宗眼里，难道只有强弱，没有对错？我做了你千年的徒弟，就是因为你无心无情，我才被人随意欺负，变成个废物！我现在特别后悔救了你，我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自作多情，我自尽给花妖们赔罪算了！”

语罢，他夺走秦瞻楚手里的无妄剑，将其横于脖颈上。正欲自戕，余光里，剑脊两侧竟光溜溜一片，两道上古铭文不翼而飞。

他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催动发簪上的引路仙灵，仙灵说没感受到除他之外的别的无情宗人气息。

假无妄是手中唯一的兵器。他双手把住剑柄，用剑尖对着面前人说：“你到底是谁？”

明白这人并非真正的剑尊之后，一切便可解释通了。

赐予神花的仙人之前同他说过，系统只会影响秦瞻楚说话做事的方式而已，本我之心并不可改。就算是在系统的影响下吃苍渊的醋，无量剑尊也不可能在其他宗门内大动干戈，还说出“难免伤及无辜”这种话。

“无情”可不等于“无义”。

盯着鼻尖的剑芒，“秦瞻楚”嗤嗤笑起来，那笑声阴森可怖，刺耳难听。

“哧——”

喉咙被三尺寒光贯穿，伤口立即薄发出一股浓黑的烟雾，将二人裹缠其中。

黑雾从一个小点开始急速扩散，将漫天火光湮灭，将苍渊、风龙和腾蛇吞噬，却独独避开一把纸扇。

银靴踱步上前，拾起纸扇合拢。

苍渊黑发黑袍，扇骨轻敲掌心说道：“金粟，你也太玩忽职守了，居然没告诉宗门贵客这温泉不能久泡。人家现在昏迷不醒，你该当何罪啊？”

他坐在温泉池旁边的石凳上，嘴角勾着一丝笑。

金粟穿一袭黄衫，垂头丧气道：“弟子知错，请宗主责罚。”

“那就罚你百日内不许再见孟婆。”

金粟点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银靴边很快蓄起一堆桂花。

浓烈的花香扑进鼻腔，熏得人一阵眩晕。苍渊“啧”了一声，用扇子轻敲女孩头顶，让人退下。

金粟走后，他嘴角的笑垮下来些，声调也冷了，朝石屏的方向喊：“偷窥弟子洗澡，还躲起来不敢见人。无量剑尊，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石壁一抖，从中走出一团白光。光线暗淡下去，秦瞻楚已然负手而立。

他如梦初醒，眼神在池边找寻到正曦后走过去，脱下外衫，将只着亵裤的少年裹得严严实实后打横抱起，面无表情道：“小把戏好玩吗？”

折扇燕尾型的大骨轻抵下巴，苍渊笑眼如丝。

他玩味地说：“要是没有七情花把你二人收入欢情扇的幻境，剑尊又怎么能一睹那花中露的胴体，又与其唇齿交融呢？正曦要是再晚点识破，我或许能有幸见识一下无量战神的活春宫呢。”

妃红色的七瓣莲托于掌心然后化作露水消失，他看着秦瞻楚怀中的人说：“他已通过考验，现在是我合欢宗的人。你就这样把他带回去，我这个宗主还当不当了？”

“很快你就当不了了。”

想起合欢殿里被撕碎的那沓纸，苍渊目光一冷，笑意全无：“人人都说剑尊复活后性情大变，要我看来，你根本就是疯了。不对...你一直是个疯的。”

秦瞻楚不理他，开启法门欲走。

苍渊对着那个数万年如一日冰冷的背影道：“在扇面上看到你与正曦痴缠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剑尊一贯少话，天下谁人不知。他就自顾自讲：“渡冥河时我引小鬼来测，认为他不过就是个废柴而已，甚至比不过他头上那个引路仙灵。可他却能在幻境之中催你唤出上古神魂？五百年前那一役何其惨烈啊，你都没能祭出此等招数。可叹...可叹...”

“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收入扇面之时，你的神力被幻境封住了，因为你不是七情花要考验的对象。”

看到秦瞻楚那张臭脸终于露出一丝裂缝时，苍渊简直快意到觉得现在立刻入轮回道都行。

现在正曦是去是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合欢宗，秦瞻楚想要只管拿去就好，反正鬼域才是他的主战场。

阴森可怖的笑容仿佛从地底穿出，他化为蛇形先走一步。

“我可太期待见到你动摇无情根基，散尽全部修为的那天了。到时候，那些被毁了轮回道的冤魂，定会将你的肉吃尽，血喝干，连同骨头也嚼碎！痛快，痛快啊——”

回到无情宗，秦瞻楚将正曦置于寝殿后立刻在一旁运功调息。

闭眼打坐，灵识在经络中仔细探寻一番后，他瞳孔颤抖，努力压抑心中的惊骇。

而此时，有天宫里的神官来唤。他便换上一身金甲戎装，给寝殿布下结界后面如寒铁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