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哥哥有自己的想法。”见陈乐一阵沉默，陈清楠怯怯地解释。

“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方捷玉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毕竟小喻生气和你要继续找他本来就是两件事。”

陈乐倏然抬起头，看到方捷玉红唇之下漾着和蔼的笑容，抬手不让展明昭他们两个看到自己的嘴型。

不要早恋。

陈乐读懂了，眉梢轻扬，眼眸如阳光下的玻璃球骤然明亮起来，声音干净没有杂质勾着笑意回答：“好。”

陈乐跑进一百米决赛，所以下午他不仅要去跳高还要去跑步。唐喻看着赛事表，旁边的徐澈走了过来搭话：“喻哥，下午乐哥跳高你去看吗？”

明明已经涌到嘴边的“不知道”这会不知怎的愣是说不出来，或许是今天跟方捷玉聊了很多，唐喻突然想到那天关上门的瞬间陈乐那双眼睛第一次显得那么沉闷。

“会。”

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已经满足了。

“我靠，喻哥他们和好了？”李均岚刷着手机突然一吼，旁边的诗羽华和刘欢晴虽然也收到徐澈发来的消息，但还是被李均岚那一嗓子吓了一跳。

“去看比赛而已，今天早上展明昭让唐喻送水不也没送到吗？”诗羽华想起今天早上展明昭在群里说已经拜托唐喻帮忙送水，结果她跟刘欢晴后来看到唐喻把水给了班里的另外一个同学。

他们几个才反应过来还有这种操作，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徐澈的消息适时出现。

“我们现在也帮不了什么。”刘欢晴说。

“也不是，唐喻肯去看陈乐比赛说明他也不是真的和陈乐吵架。”诗羽华说完眼睛像看到希望一样放出光芒。

“阿乐，喻、喻哥等会要去看你比赛。”展明昭看到徐澈发来的消息眼睛登时放大，舌头都捋不顺，忙找陈乐说这事。

陈乐挑眉没说话，但走去检录时展明昭很明显感觉到陈乐走路都带着风。

唐喻喊班里一位同学帮忙照看一会，正准备离开时被罗书文喊住了。

“唐喻，这么着急去哪？”罗书文接下来没有比赛，这会又把眼镜戴上了，他站在台阶之上，垂头看着唐喻。

唐喻扫了一眼罗书文，敷衍答道：“没什么。”广播已经在催促跳高的同学尽快到场，陈乐是第一组，唐喻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罗书文没有意义的聊天中。

“可是吴主任找你，就刚才，在主席台那边。”说着，罗书文抬手指了指主席台的方向。

唐喻蹙眉，看到和跳高比赛地点相反方向的主席台纠结了一会，又听罗书文说：“他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唐喻闻言，往跳高那边看了眼转身走去主席台，步伐极快几乎是跑着过去。

他想着跑得再快一点或许还能赶上陈乐的比赛。

等到了主席台，看到吴海鹏在跟另外一个老师聊天，手里还拿着什么。唐喻不敢蓦然走上前打扰，但眼看跳高比赛快开始，踌躇不前之时吴海鹏看到他。

那天操场的事过后，吴海鹏时常会多留意点唐喻身边的人，后来发现这孩子竟然又开始独来独往，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吓到唐喻了。

“老师，您找我？”唐喻抓住机会问。

吴海鹏满脸疑惑：“没有啊，”看到唐喻微喘着气又问，“发生什么事？怎么跑得这么快？”

唐喻立即意识到被罗书文骗了，“啧”了一声，才跟吴海鹏说：“没什么，我听错了，不好意思。”

唐喻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吴海鹏想着人都来了顺势聊聊那天操场的事，结果还没喊出声唐喻就跑开了。

唐喻侧身躲过人群，看到远处跳高比赛已经开始了，急切的心情幽幽爬上眉梢。

“你们看到唐喻吗？”李均岚巡视了一圈围在这边的人，脸连唐喻的人影都没见到。

诗羽华和刘欢晴摇摇头。

李均岚：“徐澈你说的不靠谱啊，编的吧？”

眼看着下一个就是陈乐，他们几个本来还想拽上唐喻站在人群最显眼的位置给陈乐呐喊助威，现在倒好，没有一个人找得到唐喻。

展明昭倒是一点也不心急地说：“你们要相信喻哥，他说到做到。”

话是这么说，但唐喻要真因为其他事没来，他们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缓和他们的关系。

唐喻看到陈乐已经站在一边准备助跑起跳，他倏然停在这个位置，远是远了点，但刚好可以通过人群的空隙望到陈乐。

唐喻看着陈乐一次又一次轻松越过高度逐渐增加的杆子，周围的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

他一次又一次跌进垫子上随即又站起来，脸上的笑容犹如雨后太阳划开层层阴霾一下子照射进来，那么灿烂和自若。

不知道哪个女生在唐喻旁边说了句：“哇，一班的陈乐跳高这么厉害的吗？”

“我听说他还学过跆拳道。”另外一个女生补充道。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为那双眼睛沉迷。

或许或许，枯木可以留住清泉。

校运会第一天一班收获颇多，展明昭和李均岚的比赛都拿了第一，陈乐报的两个项目更是突破重围夺冠，女生那边刘欢晴也拿了个第三名回来。

唐喻晚上躺在床上没睡得着，满脑子都是陈乐在操场上那神采飞扬的身影。他点开陈乐的聊天框却想不到说点什么。

人不能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不然就会像他现在这样自讨苦吃。

多次输入，又几次删除。

时而纠结对方会不会多想时而烦恼自己说过那些话。来来回回竟然过了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发过去。

自己的对不起可以值对方一个原谅吗？

接力赛在早上进行，首先是男生组再是女生组。检录的时候方捷玉和陈清楠在一边疯狂抓拍他们几个热身的瞬间，展明昭他们偶尔也会跟唐喻搭话，所以即便他和陈乐的关系还没缓和，现在也不至于尴尬。

一班不少同学都过来给他们加油，本来不那么紧张的唐喻都有些提心吊胆起来，唇线紧绷。

“阿乐你几岁啊居然还信这些？”展明昭突然放肆大笑。

“信不信由你。”陈乐说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唐喻。

“喻哥，听说深呼吸可以缓解紧张。”展明昭艰难忍着笑意跟唐喻说。

唐喻还真的尝试着深呼吸，被展明昭看到后对方一阵爆笑，唐喻一脸诧异看着展明昭。

“你们两个怎么还信这个啊？”展明昭指了指陈乐又指了指自己。

唐喻气都没缓下去，倏然看向陈乐。不看还好，这一眼正正对上陈乐的眼眸。

直到走上跑道，唐喻依然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而心跳不止还是因为那一眼。

一声枪鸣，运动员健步如飞。场上每一位同学都热血沸腾起来，唐喻将接力棒交给展明昭后喘着气跑回终点，越过人群看到陈乐迅速又稳当接棒。

当众人齐声喝彩，没有人能从第一位冲过终点的选手身上移开目光。

校运会来到尾声，唐喻正检查班里大本营卫生情况，展明昭和李均岚一人捧着奖杯一人拿着奖状朝唐喻喊：“喻哥，我们班第一！”说了这句觉得还不够，又补充，“而且还是年级第一！”

男生组接力拿了第一，女生组虽然没有进前三，但成绩依然可观。团队项目加分多，昨天拿到的名次加上今天的，一班不出意外拿下第一。

梁舒和杭语看到他们几个男生拿着奖回来笑着说：“知道你们最厉害，但是班里的卫生情况也得第一啊。”

展明昭听到打扫卫生就头疼，装模作样地捂着脑袋难受地说：“啊，昨天跑了三千米，今天有些腿软。”

这谎作得一边的徐澈和李均岚都看不下去，分分跟梁舒告状：“我举报，展明昭不干活。”

几个学生来回闹腾，所幸今天晚上不用晚自习，梁舒也没催他们。

伴随落日消逝，田径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一班就只剩下唐喻在那，他把两张桌子垒在一起，打算一口气搬回去。

“我帮你。”

自接力赛结束后，唐喻就没再见过陈乐，他猜测陈乐早就跟着方捷玉她们回去了。

结果两天校运会也没能给他加油。

一句“我帮你”打破了他们两个这些天来的沉默。

落日碎在他的眼眸里，暮色忽然令人着迷。

陈乐自顾搬起桌子，看到唐喻没动作反而轻轻挑眉一笑：“我不知道放哪，小糖果可以帮我带一下路吗？”

唐喻抿嘴才堪堪克制嘴唇的颤抖，风吹的眼睛发疼。

夕阳落下黑夜紧随其后，教学楼亮着灯的教室不多，唐喻把桌子放到教室进门的位置，特地腾了个位置让陈乐把他手里的桌子放旁边。

现在道歉吧。

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就没机会了。

唐喻心想。

陈乐一路上没说话，唐喻更加不会。只是抓着桌子的手微微发白，可见用力程度。

他不确定陈乐是出于什么原因过来帮自己，但既然对方先开口，自己再这么闹别扭都不合适。

他承认，他后悔了。

后悔说了那些话，后悔推开陈乐。

他想跟陈乐和好，想跟他说这几天想说的话，想走进有他的热闹里。

讨厌这几天这样像两个陌生人，最近的距离最疏远的关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唐喻以为还没等自己开口陈乐就走了，他猛地转身。

同时教室的灯瞬间熄灭，教室恢复平日里的空寂。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乐已然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教室的门什么时候关上。

鼻腔瞬间盈满对方的柠檬清香。

很奇怪，唐喻之前闻到的柠檬香跟陈乐身上的一点也不一样，好几次唐喻都以为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陈乐没有说话，眸色泛着微光，直直地看着唐喻。

面前是陈乐身后是书桌，只要唐喻后退一点就会跌坐在桌子上，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动。

空无一人的教室，昏暗的空间。唐喻感觉他们是在竞赛那晚的教室里，虽然没有烟花，但陈乐眼里的光已经足够璀璨。

两人距离又近得像那天在唐喻家那样，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无尽的沉默，空旷的教室让彼此的呼吸声更清晰。

“陈乐……”

“我很难受。”陈乐打断唐喻的话，唐喻听出话里的难受，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下，“展明昭跟我说你会来看我比赛，我很开心。可后来没找到你，我以为你真的不肯理我了。”陈乐盯着唐喻，仿佛要把这些天的都补足回来，“送水也是，那个女生跟我说是你给的我才接下，你怎么不自己过来给我？”话语间没有责怪。

唐喻眼睛在陈乐的眼睛上游走，因为这个距离心里有些胆怯的同时还伴随着欣喜。

“对不……”

“我不要对不起。”陈乐又一次打断自己的话，唐喻只看见陈乐抬起的手又放下，好似在忍耐什么，“我不会说那些话了，以后还能拿着卷子去你家吗？”

唐喻抓着桌沿的手微微收紧。

分明不是陈乐的错，先低下头的却是对方。

“陈乐，初三那会我见过你，你当时戴着口罩头发又长，开学那会我没认出来。”唐喻直勾勾地看着陈乐，也不管是否会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随后敛去神色说，“我妈说要带我去国外生活，”唐喻捕捉到陈乐一瞬的惊讶，“那天跟她吵了架，然后你就出现了。”

每一次都是，你的出现都很恰当。

“你喊展明昭过来洗手间把我带走、主动过来找我一起回家，自己揽过黄霄的事情甚至为了我跟他大打出手。”唐喻一件一件地把陈乐做过的事挑出来说，终于把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问题问了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期望对方的回答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唐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我出国，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我后悔跟你说了那些话，你生气也好，讨厌我也没问题，”唐喻心都快跳出来了，“我也跟我妈说了我不去那边，她也同意了。”他说得急切，仿佛生怕陈乐误会什么。

假如他们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事情说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又会怎么样？继续沉默把对方当作从没认识过的人？

只是闪过这样的想法，根本不敢细想。眼眶发热，唐喻竭力忍住。

夜风带起教室的窗帘，发出“唰唰”的轻响。

或许是黑暗掩盖了白昼的克制，欲念在此刻肆意横行，唐喻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陈乐垂在腿边的手。

“我没挽留过什么，可是，陈乐……”

“别走。”

一如那天晚上他向烟花许下愿望。

——希望眼前的人留下，别离开他。

握着对方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仍旧不想放开。

他就是喜欢陈乐，想独占这股清泉。

“好，我答应你。”

我不走，你不必挽留，我就在这。

陈乐任由唐喻抓着自己的手，入侵意味明显地向前一步：“小糖果，一开始就跟我说该多好。”

唐喻反应不及后退一步跌坐在桌子上，仰起头看到陈乐另一只手撑着桌上，甚至得寸进尺地站在自己大腿之间，保持这么个被对方半圈在怀里的动作，一顿沉默。

不知是否在夜晚的原因，陈乐现在的眸色深邃晦暝，但是唐喻意外地看到那双令人沉溺的眼睛里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情绪。

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

其实陈乐和自己一样？

心跳声呼吸声急促，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到底是谁的他已然分不清。

陈乐垂眸看着唐喻，内心几番挣扎过后反握对方的手。

举在两个人之间，侧头低吻对方尾指指腹。

柔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缥缈，但足以搅乱心湖。

明明没有烟花，但其绽放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那一瞬间唐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脸上惊讶错愕羞赧来回切换。

刚才陈乐干什么了？

他亲了自己的手？

无数个疑问如同雨后春笋不断冒出，他惊得想缩回手，结果被陈乐握紧不肯松手。

“你刚才的问题，这个回答够不够？”陈乐抬眼问，声音极轻，好似小心翼翼又不顾一切。

眼底不加掩饰的情愫暴露在外。

唐喻迟钝地盯着陈乐，指尖似乎还残存着那份柔软。他都没意识到陈乐一寸寸踏入自己的领域，呼吸交杂一起没有了分寸感。

他快要被这强烈的柠檬清香夺去理智和清明。

得益于这漆黑的空间，唐喻红透的脸才能藏住。直到陈乐抬起另外一只手内敛克制极温柔地抚上自己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俯下跟自己平视，唐喻意识一点点恢复，脸上燥热不减反增，心不可抑制地狂跳。陈乐眼底止不住的笑意，眉眼弯弯。

原来今夜的月亮跑来这里当他的专属。

“小糖果，和我早恋吧。”

作者有话要说：方捷玉：？？？不是说了不要早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