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瑜虽年纪不大，却并非莽撞之辈，吃过两次亏后，为了防止被克制术士之物抑制了灵力，就随身揣了不少符咒，里面还有不少是白镜尘画的。

虽然某些阵法或某些物品可以抑制术士灵力，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术士也可以反克制。比如自制符咒，将一些法术存在符箓之中，需要的时候，施展出来。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是在关键时刻也能发挥极大作用。

司玄瑜决定到时候一发现不对就直接丢符咒，然后拔腿就跑。

此时，司玄瑜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捏住了一个火符。

高乘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推门而入。

果然悦神台中设有阵法，司玄瑜一进门便感到周身灵力有些周转不畅，但是却并无太多慌张之意，毕竟随身带的护身符不少，而且这里的禁制也并非山洞中那么强。

高乘钺又笑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这里本来就有。”

司玄瑜又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乘钺眨了眨眼，漫不经心道：“当然是想找玄瑜妹妹一起吃饭啊。玄瑜妹妹这么漂亮，对着你，饭都能多吃两碗。”

随即便带着司玄瑜上了楼，来到一临窗的雅座坐下了。

很快，各式各样的美食上了一桌，里面还有好几样是玄瑜喜欢吃的。玄瑜虽然有些馋，但不敢动，依旧十分戒备地看着高乘钺。

“吃吧，没下毒。”高乘钺慵懒地看了司玄瑜一眼，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道：玄瑜妹妹，你知不知道，比起阴谋，更难招架的是阳谋。”

司玄瑜仍不敢动筷子，开口问：“你要告诉我娘亲的什么事情？”

年纪不大一个女孩子，虽然仍有些许孩气，隐隐约约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美人模样。乌发如墨，肌肤如玉，眸色比常人浅淡几分，眸光闪动的时候，像是成色最好的茶汤在日光下的琉璃碗中流转，眼神灵动而清澈，眉宇间自信且笃定，而且此刻，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期待与好奇。

是被保护得极好的摸样。

高乘钺右手置在桌上，单手支着下巴，把眼神从玄瑜的脸上移到窗外，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司玄瑜垂了眸，声音闷闷地答道：“说是难产。”

高乘钺像是随口说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错，被陛下亲手砍死的。”

像是一声惊雷炸在耳边，司玄瑜骇然地睁大双眼，看向高乘钺。

见状，高乘钺做出一个半真半假的惊讶表情，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看着那双睁圆了的浅茶色双眸，高乘钺漫不经心地举起西域的琉璃酒盏来，轻轻转动着里面的琼浆，看着里面的光芒流转，唇畔露出一个有些残酷的笑，继续道：“玄瑜妹妹难道不知道，你出生那天，天降异象，客星犯紫薇，陛下梦中受惊，醒后大怒，亲自提了刀到来，把扶玉阁上上下下砍了个干干净净。”

见司玄瑜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高乘钺笑了笑，总结道：“玄瑜妹妹，也可以说，是你，克死了你的娘亲。”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浅淡茶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许久，一个破碎的声音才从喉咙挤了出来：“我不信...你说得...都是假的。”

高乘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着玄瑜笑了笑，笑容英气而俊朗，语气慵懒道：“千真万确。”

许久，泪水已经盈满了浅茶色双眸，但却固执地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没有流出来，玄瑜固执地反驳道：“那若是如此，神乐帝为什么没杀我？”

高乘钺笑了笑：“他想杀，没杀成，白镜尘救了你。”

闻言，玄瑜稍微找回些许镇定，道：“镜尘师父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我信他。你定是有什么诡计，才来骗我。”

高乘钺的冷意乍现，嘲讽道：“白镜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说到底，白镜尘也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否则高高在上的云塔大祭司，怎么会去救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司玄瑜，你知道你是个多贱的小贱人吗?”

玄瑜脸上惊怒交加，大声道：“我不贱，你才是贱人！”

高乘钺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脸上的阴霾只是一个错觉，他对玄瑜笑道：“司玄瑜，你还真以为你是千娇百贵的小公主呢？你不过是一个奴隶见了都嫌贱的贱种罢了。”

看到司玄瑜脸上现出惊怒的神色，不等她发作，高乘钺又缓了语气，笑道：“玄瑜妹妹，要不，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我说的真不真，对不对。”

司玄瑜知道自己不该去，可是还是忍不住跟着他挪动了脚步。

高乘钺带着玄瑜走下楼，然后打了个响指，叫了个管事的来。高乘钺似乎常来这悦神台，那管事的一见他便点头哈腰地笑，随即又颇有深意地看来玄瑜一眼，然后眉开眼笑地把二人带下楼，又经过一个有着荷芰清香的小院，进入到一个颇为雅致的房间，推开房间厚重的书架，书架后藏有一个暗门。

管事的给二人递来两个面具，示意二人戴上。然后打开了门，暗门下有长长的阶梯不断延伸，随着暗门打开，两旁的火炬一盏盏次第亮起。

原来悦神台的底部还别有洞天，而且看这火炬，还有术士施过术。

走下长长的阶梯，玄瑜看到了一排排紧闭着的木门，鼻尖满是浑浊而古怪的气味，耳边还时不时传来男子浊重的呼吸和女子似痛苦又似欢愉的□□。

司玄瑜有些诧异地望向高乘钺。高乘钺却不怀好意地低低笑开了。

玄瑜跟着高乘钺走过昏暗幽深的长廊。身后一道铁门缓缓落下，再往前走一阵，眼前又换了另一番景象。

走廊变得十分干净，皆以白玉石铺成，地面光可照人。两侧是两排牢房，与其说这是地牢，不如说是一个个极其精致的黄金囚笼。每个囚笼前都悬着一颗昂贵的夜明珠，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囚笼中一个个手上、脚上皆拷着金链的少女茫然地看着来人。身穿轻薄衣衫的少女们个个娇艳明媚，美得耀目的脸上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肤色，偏偏又被人精心打扮过，云鬓高耸，娥眉横扫，樱口点朱，无一处不精致。

见玄瑜眼中露出不解，高乘钺问道：“怎么，玄瑜妹妹还看不懂？”随即又笑道：“随我来。”

司玄瑜便跟了上去，走到一个拐角处时，高乘钺示意司玄瑜停下来，把她拉到暗处，轻声道：“不要出声。”

玄瑜看到一个锦衣男子停留在了一个囚笼前。那男子也带着面具，只现出两只眼睛，看向笼中少女的眼神流露出满意之色。见状，跟在一旁的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谄媚的打开笼子，随后打开笼中女子的手脚镣，一把把她提拎了起来，拖到男子脚下。

男子一把扼住女子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来。娇艳的女子的神色依然茫然，但却像是训练过无数次般，伸出丁香小舌，轻轻地舐起男人的手指来。

那男人见状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女子，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玄瑜下意识地要跟过去，高乘钺却一把拦住了她，笑道：“哎，玄瑜妹妹，接下来可就非礼勿视了。”

勾栏妓馆最易出煞，而那枉死的鬼煞口中，翻来覆去的也就是逼良为娼的故事。

司玄瑜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去过那些地方除煞，略一思考，也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看似风流清雅，玉为墙金作瓦的悦神台下竟藏着这般污秽不堪的一个去处。

司玄瑜问道：“她们都是被抓来的？”

闻言，高乘钺慵懒一笑，嘲讽道：“玄瑜妹妹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她们可不是被抓来的，她们可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随即又暗示性地指了指来路，道：“方才来的时候，你看到了吧？”

玄瑜心中惊骇至极，高乘钺却笑着继续道：“我要说啊，还是他们家的人会玩。大的玩够了，就嫌老了，让他们像畜生配种一样生出小的，养大点继续玩。”

闻言，玄瑜再也忍不住，扶着墙一阵干呕。

高乘钺似乎还不满意，继续道：“怎么，觉得恶心？”

司玄瑜有些木然看向高乘钺，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娘亲便是来自这里？”

高乘钺摇了摇头，道：“不止。玄瑜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方才说的不是你们司家？”

高乘钺的话又如一阵惊雷炸响，玄瑜连连后退几步。

捕捉猎物般的目光投向玄瑜，高乘钺的嘴角绽放出一个冰寒的笑，声音却依旧是慵懒的，轻快的：“还有就是玄瑜妹妹，你要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好看？”

看着那双极其美丽的浅淡双眸中现出的绝望之色，高乘钺毫不在意地继续道：“西陵最美的男奴和女奴配出来的种，能不好看吗？你的母亲羽瑟就在方才那个地方有了你这个贱种，后来她又被神乐帝给看上了，于是便顺水推舟，谎称自己有了龙种，还被封为羽美人，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你克死了。而你，生出来就是给人玩的。”

高乘钺看着玄瑜眼中几近崩溃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又完成了一次漂亮而成功的复仇，而这次诡异的是，他并不像以前那么痛快。

玄瑜再也站立不住，脱力般坐在了地上，眼泪夺眶而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生生压下心中那丝不痛快，高乘钺收起脸上伪装的笑，眼中满是戾气，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阴鸷的癫狂，他看着玄瑜，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你伤我一眼，我没找你算账。白家那两个小崽子平安无事地给你们放回去了，山洞里也饶了你一条贱命，而你们居然还敢动我的娘，找死！”

玄瑜脸上满是泪水，大叫道：“我没有！”

高乘钺死死地盯着司玄瑜，冷笑道：“你没有，难道你那个师父也没有？而且他以前做过什么好事，他可曾记得？若不是他，我的娘亲又怎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