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晚饭过后，周秀珠和贾英回后院收拾，周家父子与女婿则在院子里闲聊。
周瑾年纪最小，蹲坐在小马扎上，两手撑着下巴认真的听着苏牧讲乡试的考卷情况。
“策问除了最后一道题有些出乎意料外，其他的题目都还算容易，引经据典都能答得到要点上。”苏牧回忆起拿到试卷看到那题时的迷茫，他从没见过这样角度另类的提问方式。
周瑾好奇道：“那是什么样的呢？”
苏牧：“它问的是种桑和种粮食两种作物应该按何种比例进行，才能让农户既能吃饱饭又能有其他收入。这有些超现实了，实际上农户要么种桑要么种粮，我想了很久都没头绪，但还好我知道自己第一次遇到其他人肯定也是第一次，这样一道题确实让我为难了，而且题目最后还问按比例栽种后，效果会如何？”
周瑾暗道，这不是一道经济题吗？只是数据都不给，全要考生平时累积，可真是道要命的综合题，真遇到这样的很难答出来。
“姐夫那你答出来了吗？”
苏牧轻轻笑了笑：“答了，但是没把握全对，得看主考官如何判了。”
周瑾知道他这么说，那肯定是比较有把握的。
“那姐夫你还记得其他考题吗？能默写出来给我留作学习参考吗？”
现代的十年模拟五年高考不就是总结考过的，预测未来的题型么，他可以先整理起来。
苏牧点头：“当然可以，等我回去了就整理出来，过两天给你送来。”
周瑾站起来道谢：“谢谢姐夫，我开学前来拿吧。”
“行，正好还有一周。”
他俩谈论考试，周斌和周玟就在一旁低声谈论秋后种稻子的事情，等到周秀珠拎着个小纸包出来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苏牧，我们回去吧？”
苏牧站起身来：“不要住一晚吗？”
周秀珠脸上有些红：“不用住，明天还得接着晒辣椒呢。”
两人商量好，便与周家辞行回了自己家。
周玟回房前将几张草纸塞给了周瑾。
“给你的乡试见闻，我见到的，可能不完全对，但看了肯定对考试有好处的。”
周瑾咧嘴笑：“谢谢玟哥。”
他哥是真的走哪里都不忘了自己这个弟弟，总是什么都想着他。
周玟甩甩头，得意的挥手：“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嘛。”
“嗯，我洗漱完就仔细看看。”
周玟好奇道：“瑾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参加县试，乙班就可以参加了吧？”
周瑾点点头：“下半年就参加吧。”
周玟笑道：“那你肯定是长水镇年纪最小的童生。”
“童生不算啥，只是个起步，玟哥不用在意。”
周玟笑的更欢了，他家弟弟是真的会读书了。
·
在埋头苦读的时间里，时间的流动像是按了加速器，总是眨眼便是一天。
九月初开学的前一晚，林安坐着牛车来了周家武馆找周瑾。
瘦弱的少年渐渐蜕了病态，瘦瘦高高的站在门口等着周瑾出来。
周瑾飞奔而出，看到他站在门口高兴的喊他。
“林安，好久不见，你一切还好吗？”
林安腼腆笑道：“一切都好，路上也很顺利，在京城我还见到了韩灵。”
周瑾：“韩灵怎么样？还没来长水镇吗？”
林安摇头：“他家出了点事，韩夫子生了病，一直卧床，韩灵在床前伺候汤药。”
周瑾皱眉：“很严重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看他挺急的样子，估摸着不太好。”
林安说完，有些纠结的看着周瑾。
周瑾：“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林安摇头：“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说出来怕你吓到。”
周瑾笑道：“能有什么吓到我的，但说无妨。”
林安：“韩夫子是当朝宰相，难怪他只偶尔过来给书院学生上课呢。”
周瑾听完其实不大意外，知道韩灵是高门子弟，但没想到还是当权相爷之子，果然跟他们不一样。
“那韩灵可能不会再来长水镇了。”
林安点头：“嗯，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了封信。”
林安从胸口掏出一只信封递给了周瑾。
周瑾接过想拆开看看，又觉得会冷落了林安，便收进了衣服里。
“走，叫上天宝我们去河边抓鱼去？天宝早就念叨要带你去那里看看。”
林安笑着应了。
天宝家就在周家隔壁，院子更大也更新，里面屋檐下挂了一排的咸鱼在晒太阳。
“天宝在家吗？”两人在院子门口敲门，这里家家户户大白天院门都不会关，站在门口喊，里面很快就会听到。
他们喊了两声，出来的却不是天宝，而是钱地主，白白胖胖嘴上挂着胡须。
活像老了的天宝，钱地主乐呵呵的看向他们。
“天宝在午睡，你们直接进他屋里找他就是，家里就他在，我出去街上找他娘去。这婆娘又去打马吊了，一天天的得去找。”
钱地主嘴里念念叨叨，声音里却带笑，跟他们说了两句，不待他们行礼，就带着仆人上了牛车找钱夫人去了。
林安笑道：“天宝爹娘真有意思。”
周瑾点头，“天宝爹娘很好，他娘喜欢打马吊他爹就陪着打，天宝不乐意跟着他们后面玩就喜欢来找我。”
两人进了屋，屋里有在做活的婶子，见了周瑾他们起身问好，还给他们指了指天宝的卧房。
四进的宅子，每一间都宽敞明亮，摆放却很实用，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显眼物件，如果不是到处是吃食存粮，丝毫看不出是镇里首富之家。
天宝的屋在东厢房正屋，门前两颗枣树，上面这会结满了沉甸甸的大枣。
周瑾抬手摸了摸，刚伸手便见屋门打开了，天宝打着哈欠看着他。
“周瑾，摘枣子不打招呼吗？”
天宝声音乐呵，还带着睡意。
周瑾白了他一眼，“你摘我家橘子可没有跟我打过招呼。”
两人就是喜欢贫贫嘴，林安在一旁笑出声。
“周瑾说你有个好去处要带我们去，今天我正好有空，要不要现在去？”
天宝一时呆愣：“啊，林安你从京城回来了啊，我刚睡醒都没注意到。”挠了挠头又说道：“啊，对对对，河边有块石板下好多小鱼仔，我们现在就去。”
周瑾抓了几颗红枣往身上擦了擦。
“吃吧，挺甜的。”
林安接过，确实甜。
三人笑笑闹闹的去了河边。
“周瑾都好多天没出来玩了，天天待家里看书写字。今天沾你的光，他才陪我们去河边抓鱼。”
周瑾瞪他一眼，“我要是天天就着你的想法就不用看书了，一天到晚都有得玩了。”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这样简单又鲜活的童年其实很有意义，抓鱼爬树逗蟋蟀，哪样不是他们这个年纪孩子的最爱。
只是既然想活的不一样，那总得牺牲些娱乐时光，既要又要那可能最后哪样都捞不着。
·
三人抓虾摸鱼，玩到天开始暗了，天宝邀请他们俩回家吃饭。
林安婉拒：“天宝，我每日还在吃药膳，不能在外面用饭的，下次我请你吃天香楼好吗？”
天宝遗憾摇头：“不用请天香楼，请我去吃吃你的药膳就行，我都听着好奇是什么样的了。”
周瑾轻轻拍了他后脑勺，笑骂道：“馋猫，药膳你都馋，你真是天下第一馋猫了。”
林安笑道：“没事，等下回你们来西市我请你们吃，我爷爷给的食谱，家里厨子做的很不错，我虽然每天吃，但并没腻味。”
说完，便各回各家了。
周瑾走在院门口，远远还能听见天宝的呼喊声：“我爹娘又不回来陪我吃饭？他们到底记不记得我这个儿子啊，还说我是他们的宝，我看我是他们的草。”
周瑾：“......”
倒不必如此自谦。
周家晚饭早就备好了，周瑾一回来便开动。
“爹，刚我跟天宝到河边抓鱼，看到好多鱼苗，我们是不是可以抓点鱼苗放门口水缸里养着？”
周斌摇头，很难养活，不如直接去河里叉鱼方便。
周玟：“瑾弟，我打算明天去叉鱼拿去市场卖，有些人家还是嫌叉鱼麻烦的。”
周瑾点头，这时候有渔夫，但还没有鱼贩子，况且长水镇临江伴水，鲜鱼时常出现在乡民的餐桌上，并不稀奇。
周瑾：“哥，如果把鱼杀了腌制后再烟熏或者暴晒，会不会更好卖？”
周玟惊讶的看着他：“瑾弟，你怎么想法这么多，普通人家最多切开风干，很少会去腌制的。你这个法子我觉得可以试试。”
周瑾笑道：“当然可以试试了，这样做出来的味道肯定不同，做的过程浸一遍酒风味更浓厚。”
贾英也被勾起了好奇：“真能好吃吗？不好吃不就糟蹋了。”
二儿子平时只对读书感兴趣，今天怎么玩了趟回来还对吃的多了研究？
周瑾：“娘放心，明天我来腌鱼，哥哥叉鱼，您帮忙晒，做一顿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周斌也觉得可行，打算着干完地里的活，跟大儿子一块去。
周瑾吃完晚饭，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点着油灯翻开经书继续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如此规律的读书生活，时间如水指尖过，县里院试的通知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