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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Chapter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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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本质不是冲动,而是清偿与告别。——列维纳斯《上帝,死亡和时间》

“有一个孩子,每天向前走去,”

“他最初看到,并且以或赞叹、或怜悯、或热爱或恐惧的情感感受到了什么,他就会成为什么。”

“他的所见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在那一天,或那一天的某些时间,”

“或者在很多年里,甚至延续终生。”

当年级主任以及各班班主任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一人一句轮流深情并茂朗诵起惠特曼的长诗时,我才明白,这次是最后的告别了。明朝即长路,惜取此时心,大家在校服外套着黑色的学士服,因为只是高中毕业,没有绶带,因此显得像是满满一屋子身着巫师袍的法师。

7月18日,毕业典礼和成人仪式同时在篮球馆举行。

会场按班级学号整齐排列着放了每位同学姓名的凳子,以及纪念册,

学生剧场因为通风问题一年没使用,家长们只能在高一的教室看线上直播——原高三教室早已被高二同学占领补课。珺珺姐那一届学生,毕业典礼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成人仪式当年是何其的盛大呀!同学们在家长身边落座,孩子们起身鞠躬,齐声宣誓,家长给孩子围上丝巾,然后两人牵手走过成人之门——可是今年,只有一名学生代表获得此殊荣,其他人只能一边宣誓,一边与家长隔着天桥遥遥相望……

暖场视频前半段带着大家回忆我们的三年,当然,每个人走了不同的路,做视频同学的社团、选修课甚至军训汇报项目都与我的经历大相径庭,看着这些,我只觉得他夹带众多私货,而难以带入我与洛的附中生活。而后半段是所有老师、甚至有保安和食堂阿姨对大家的寄语环节,人人言之有物,并且各具特色。

拨穗正冠环节,大家终于不用呆在座位上了——洛班级比较靠前,先上台与校长和书记合影,然后来找到我,陪我一同排队。我问起洛是否有存档高一时写的那次“有关云的诗”的作业,洛说当时交的电子稿,应该能找到,回去再发给我。“可是,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只好如实回答:“考语文时,我不知为何就想起那天在湖边你给我看的诗句,但我绞尽脑汁却一个字都回忆不起来,我不希望我关于你的回忆就这么断裂,因此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找你要那首诗。”

洛失神了一会儿,笑了:“那好吧。”她轻轻环住我的手臂,想了一下,又说:“不过那只是一首无病呻吟的小诗,你不用太期待。”

不知为何,我们提起了之前桃子一直刻意隐瞒的在水房发生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

“我……还是问问姐姐吧。”洛从学士服下的口袋中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高考完,许多同学都不再使用□□了,但我俩还坚守着空间说说的阵地,却不得不绝望地发现这里渐渐被广告覆盖。

轮到我上台,屏幕上出现我小高考时拍的证件照、姓名与学号,主持人念出我的名字,并加上“祝贺”二字。此时进度过半,校长将毕业证书递给我时,笑容已经僵在他肥厚睿智的脸上。要持续笑两个小时,太不容易了。

走下舞台,会场的后面同学们已经四散开来,拉拢四五人自拍,或者就是聚在一起聊天。我突然发现,高考后同学间的话题减少了许多,没有讨论题目和成绩的必要后,除了亲近的朋友,与其他人的交流变得无聊和尴尬。洛拉着我走出篮球馆,走过连接着体育场和教学区的天桥,天桥下方已经挤满了等待孩子的家长们。妈妈与我提前说好在校门口见面,因此我并不着急寻找她,只是和洛牵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回到熟悉的园林般的校园。

“洛。”

突然两个身着蓝白衬衫的男生叫住了洛,他俩面孔稚嫩与高中生无异,但微卷的碎盖发型宣示着他们年龄比我俩稍长。洛愣住,然后试探性问询:“天哥?洋哥?”

两人微微点头,洛正想扑过去抱住他们,又想起自己与天哥妹妹的过节,停下了脚步。我赶紧跟上前去,站在洛身边,打量着这两个之前只存在于洛讲述中的人物。其中偏矮一些的男生开口了:“洛,刑骁那几个月情绪一直不稳定,所以关于妹妹的事我不会过多责怪你的。”

洛打消了疑虑,才冲上前完成迟到的熊抱。洛将我们相互介绍给彼此,果然,身材瘦小些的是刑闻天,而略高且强壮的是陆梓洋,两人都比洛之前叙述时的身高高不少,很难想象出他们在几年前,一个是意气用事的莽撞少年,一个是寡言少语的幕后军师。时间让他俩磨平了棱角,彼此间也更加相似。

洛问道:“好久不见,你们怎么进学校的?”

天哥瞥了眼身边的洋哥,嘴角上扬道:“那还不简单,你知道的,什么围墙能拦得住我们?”

洛和我对视了一下,难道他俩爬墙进来的?虽然附中有的地方的围墙紧邻周围居民区的矮楼,爬过来也有可能,但总觉得眼前这俩身着正装的帅气男生爬过来不太雅观和合适。

洋哥有些看不下去,拽了天哥一把:“今天毕业典礼管得松一些,在门口刷身份证登记并且出示健康码就能跟着家长混进来,就说是今天要参加妹妹的毕业典礼。”

“妹妹”这个词似乎又戳中了洛,她沉默了,没再问什么。初一,洛与这两人被家长学校强制着完全断绝了联系,再没见过面。我们四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准备日后再进一步聊一聊大家的现状。天洋二人准备在校园里转一转——他们没能上高中,而这样一所全省前列的学校不会不令他们感兴趣。告别后,我与洛已经来到了教师办公室边。

枇杷树下,两个人影在交谈着,他们贴得很近。随着我俩缓缓走近,发现这两人十分眼熟,一个是陶老师,另一个——

“曹仁灿?”洛小声惊呼,我这才想起眼前的男子正是初中8班的班主任。初中一个年级二十多个班,我对于大多数班级的老师只停留在知道名字的地步,对于其他班班主任最多也就见过几面,有些脸熟。我们停在鲁迅像面前,不知为啥好像被铜像瞪了一眼——

“真正的青年是不必惊慌的!!!”

那两人也看见了洛,洛转身想要逃离。“等一下,钟语洛。”陶老师喊住了她,我也顺势抓紧洛的手,让她不要害怕,勇敢面对,虽然我俩都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碍于现任班主任的面子,洛只能回来,十指相扣紧紧抓着我。

“丁灰之前跟我提起过,你回学校不愿意来见我呀。”曹仁灿的目光是温和的,透过镜片向我俩看来,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洛口中那个严厉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老师。洛没有回答,只是摆出一副“你还问我”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这个表情与身后鲁迅像的“横眉冷对”如出一辙。

“你也不用总是恨曹老师,他很关心你,之前知道我是你班主任后,他告诉了我许多你的往事,并且还让我多注意你,不要带有偏见。”陶老师在一旁帮忙打圆场,他还站在枇杷树的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夏天的枇杷树长满了深绿色的大叶子,没有一缕阳光能穿过它的叶隙。

在那件事情中,我最多算是事后知情者,并没有干涉洛想法的权力,所以只能抱着“支持洛一切选择”的想法,想着如果这次她还想逃离,我就殿后,一起跑。

什么东西在洛的眼中飞快闪过,她迟疑了一下,又恢复了坚定的眼神瞪着曹仁灿,可是我明显感受到,她先前紧紧攥住我的手放松了,就像阳光下缓慢融化的坚冰。我知道洛的怨恨是随着她几年来在内心中复盘和回忆一层层加深的,不可能在一瞬间和解。

陶老师敏锐地觉察到洛的动摇,说出之前灰灰老师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没有什么矛盾是过不去的。”

“所以是你们把天哥洋哥叫来的吗?”洛打断老师的劝说,终于开口。她的开口也表明她选择面对,勇敢地介入其中。

“你觉得呢?”曹仁灿不置可否,我突然想到,如果那两人是自发来成人仪式暨毕业典礼找到洛,也太巧合了。成人,意味着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但她准备好了吗?

洛抬头看向盛夏带着暑气的灰白的天空,长叹一口气,她知道就算曹仁灿此前处理方式有些不妥,也不是恨他的理由;她也知道曹老师初中时一直暗地里保护帮助着她,甚至中考后为她感到一丝骄傲。她知道自己的埋怨带有幼稚和自私的成分,她本想让那些往事随着青春的结束而得过且过,缓慢消逝在时间洪流中……

“好吧,还是谢谢你,曹老师。”初一后,洛再没叫过曹仁灿“曹老师”,称呼的改变意味着她的妥协与和解。两位老师还是太了解这些孩子了,知道他们不会逃出莎士比亚那句“共浴血者,即吾手足”,洛不能拒绝与挚友的相见。

珺珺姐终于回复了洛的问题:“桃子当时在水房表白,被拒绝了。”

短短一句话,简单的回答,竟然就涵盖了一个女孩子极力隐藏的全部秘密,而我们内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时,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内心有些悲哀——我们过去珍视万分的东西,到头来会在我们眼中变得一文不值,只剩下轻飘飘的一句回答吗?当然,珺珺姐当时没有说的是,桃子的表白对象是个女孩子。这是四年后我才知道的。

深夜,洛把她曾经的小诗发给了我,没有取名字。这首诗与我记忆中三年前见到的那首是如此的相似,又如此不同。也许,模糊的记忆总是在美化一切,以至于当我们看见真实时会失望。我并没有失望,洛的文字,或繁荣或简练,却总是能真实反映她的内心——而一颗真诚的心灵,不应该让任何人失望的。

雨天,你渐渐融化在黑暗里

曾妄图于江河中,

触到你一呼一吸,

抑或仰望蓝天,

寻找那细若游丝的一缕踪迹,

可当你知道什么都不会留下,

就不会又哭又笑走完全程。

抑或当你明白没有不散的宴席,

便无法享受那些美食,

我们只想着

看穿了生活,看透了世界,

厌倦了,颓唐了。

但我知道,终有一日

穹顶之下,会重新回响起你的声音:

灵魂与我皆无尽,永恒何必苦苦找寻?

作者有话要说:列维纳斯的《上帝,死亡和时间》,屿屿子没有看完,但是光是看了的那一小半就觉得金句频出,比如那句“我将死于我的死亡”就值得思考半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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