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宁知秋在房门前踟蹰。
护士来给江别宴换液体袋,看见了他,惊喜地说:“江先生的家属?”
“……是。”宁知秋问:“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在门口聊了起来。
护士一言难尽:“两个小时前吧,他摇铃要拐杖,医生说他的情况必须静养,不适合下床走动,江先生很着急,说你不见了,他怕你出事,要了根拐杖就下去了。”
宁知秋愣了愣:“是么。”
护士点点头,羡慕地说:“他好在乎你啊,我们的护工本来跟着他,江先生执意在医院门口等你,这也有俩小时了吧。还好你回来了。”
护士敲门,进去换液体。
宁知秋在病房门口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他习惯独来独往了,没有跟别人报备的习性,Rena说请他喝茶,宁知秋不曾多想就去了,当然也没有告诉江别宴。
毕竟在他的潜意识里,江别宴躺在医院里能有什么事?
只要Rena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有人能对江别宴造成上次那样的生命威胁。
但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江别宴对他的在乎程度。
江二狗守他守得很紧,简直像警察看守犯人。
他对宁知秋的看管程度,与曾经的傅云鉴不相上下。
然而宁知秋并不喜欢傅云鉴那样禁锢他的自由,尽管傅云鉴说了很多次“forget your freedom”。
——他是人,又不是谁的宠物。
宁知秋垂眸,屈指敲了敲眉心。
病房门已经合上了,他透过门上的条窗打量。
护士已经换好了液体袋,江别宴躺在床上看光碟,是他写的一部大男主历史改编剧。
宁知秋记得那部剧,把大反派想象成傅云鉴,把二反派想象成江别宴,当场文思如泉涌,最后傅云鉴暴毙,江别宴坐牢,给他贫瘠许久的心灵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巨大慰藉。
“……”还是不要告诉江别宴为妙。
宁知秋慢吞吞地朝电梯步去。
护士追出来:“先生?!”
宁知秋驻足回头,无波无澜的平静。
“不进去看看江先生吗?”护士好奇地问。
“……”宁知秋干巴巴地说:“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我。”
——而是他那些正常世界的朋友。
宁知秋进了电梯,仰头望天,厢壁倒映他模糊的轮廓。
宁知秋心里很清楚,他和江别宴是两个世界的人,远离他,对江别宴来说,是件能保住性命的大好事。
江别宴最好不要再在他的剧本里出现,他作为一个配角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其实在更早之前,回榆西之前,他们俩就应该毫无瓜葛地分道扬镳,不必纠缠甚深,引致杀身之祸。
那天龙山墓园的惊险遭遇,宁知秋很不确定,会不会再来一次。
只要傅云鉴不肯放过他,在他身边的所有人,就都会有危险。
宁知秋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
但在这部剧里,他选择放过江别宴。
到此为止,或许刚刚好。
出了医院,宁知秋给林子衿打了电话。
上次林子衿到他们家拜访,留了他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
盛闻澜和江别宴是好友,就请林子衿代为转告:江别宴受了伤,他需要朋友。
宁知秋又用身上仅剩的五块零钱,花钱给席钦岳也去了一通。
席钦岳在电话那头咆哮:“江别宴那傻逼到底回来干嘛的?!三天两头搞事情?!你没事吧?知秋?”
“……”宁知秋挂断,反正他的传达任务已经完成。
挂了电话,走了几步,宁知秋猛地驻足,怎么忘记找席钦岳帮忙,弄一台新手机?!
现在可是信息社会,没有手机寸步难行。
宁知秋在红绿灯前呆滞了许久,最终放弃返回电话亭重call席钦岳的想法。
原因是一想起对方喋喋不休的大嗓门,脑仁顿时隐隐作疼。
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目的地,宁知秋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
更多时候,他宁愿宅在租住的公寓里,刷剧看小说偶尔打游戏,简称死宅。
在江别宴突然入侵他的生活之间,宁知秋一直都过得很潦草。
直到江别宴的意外闯入,推动了剧情发展的齿轮。
宁知秋像个美丽的废物幽灵,满大街游荡。
他飘来飘去,不期然竟然到了三中后门。
猛地想起来,三中附近是有家知名三甲医院来着。
“啊…”宁知秋震惊张嘴,脑中灵光一现,那家医院就是当初给他妈妈看病的大医院。
——现在江别宴躺在那里。
学校后门依次排布了炸串店、奶茶店、书摊、文具店,旁边有个小型健身公园。
宁知秋进去时没多少人,这个点学生各自放学回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附近的居民楼飘出饭菜香气,烟囱轰轰作响。
宁知秋随意地坐进秋千,没摇没晃,脑袋轻轻靠着吊索,垂低眼帘盯住脚下的沙坑。
他没有想好接下来做什么,也许联系上Rena,找他借点钱过活。
但Rena自己就是个月光族穷光蛋,曾经不止一次地暗示傅云鉴涨工资,但次次都被残忍无情的抠门老板Andrew无视。
宁知秋踢了踢脚下,秋千顺势摇晃起来。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他竟然在这里坐到了天黑。
太阳落山之后,失去了热量来源的空气逐渐变冷,夜风一吹,凉飕飕地瘆人。
公园的灯很昏暗,密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
晦暗的光线尽头,某个人的轮廓若隐若现,他逐渐靠近。
“江…”宁知秋下意识地出声,他站起来。
对方的面容逐渐清晰,林子衿讶异地望着他:“宁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宁知秋愣了下,退坐回秋千里,淡淡地回应:“出来透气。”
“是么。”林子衿坐到他旁边的秋千里。
两个大男人深夜摇摇晃晃,在秋千上秉烛夜谈。
林子衿总是很柔和,仿佛是个没有棱角的人,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把江别宴受伤的消息转告给了盛闻澜,盛闻澜去医院看望了,你不用担心。”
宁知秋颔首,神色寡淡地道了谢。
林子衿坐了一会儿,有人肚子里冒出骨碌碌的声响,他回头望向宁知秋。
宁知秋耳根微红,垂下眼睛,青丝自耳后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
“要不去我们家吧。”林子衿诚恳地邀请:“我家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宁知秋社恐很多年了,摆了摆手:“不用,谢谢。”
林子衿想了想:“那我请你吃饭?不告诉盛闻澜他们,我请你。”
宁知秋抬头,回眸与他对视。
林子衿眨巴眼睛,那双形状漂亮的大眼睛总是尤其真诚。
书生清俊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仿佛无论什么在他那里都能得到体贴的包容。
宁知秋无厘头地冒了句:“林教授,你的人生一定很顺利。”
林子衿错愕,没想到话题突然从吃饭跳到了人生,但他很乐意陪宁知秋聊下去,摇头晃脑地自嘲:“还行吧,没有多顺利,挨过打吃过土坐过牢害过…呃,反正都过去了。”
一种历经千帆后的恬静,内化为书生的气质,温和地透露出来。
过往的一切都沉淀在岁月深处,唯有他这个人从过去走到现在,也将从现在前往未来。
经历会塑造人,但不会永远拦着人。
林子衿絮絮叨叨地说:“老是回头看,会迷惑你自己,让你忘记前行,一直桎梏与已逝的光阴。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宁知秋问了一个问题,是覃爻劝他的那句话:“过去的事,就真的能让它过去吗?”
林子衿回眸,莞尔一笑,反问他:“那么你现在是作为宁知秋问我,还是作为宁编剧,为你笔下的人物问我?”
“我。”宁知秋坦然地承认:“我自己。”
林子衿微怔,正色起来,眼也不错地凝视他:“那么,我告诉你,不会过去,永远都不会。”
宁知秋若有所思。
林子衿指了指自己:“我超级小心眼,以前被盛闻澜赏过一鞭子,恨不得把这家伙生吞活剥了。后来我也为自己报了仇,狠狠修理了他一顿。也就是在报复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这家伙受伤我也会难过。”
宁知秋眨眼,一副认真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我来说,当时那一鞭子就是心结。所以我用自己的办法解开了心结,而后意识到我对他的感情不同寻常。”
林子衿清清嗓子:“所以我跟你说,过去永远都不会过去。但过去的心结只能在现在或者未来解开,你要往前看,因为只有在前方,才有让过去释怀的答案。道路永远在前边。”
林子衿疑心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挠挠侧颊,特别认真地反问宁知秋:“懂我意思吗?”
宁知秋说:“我明白。”
林子衿松口气:“希望我没有说得太抽象。”
秋千前方,狭窄的机动车道上,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中间。
盛闻澜自豪地说:“看到没,我老婆哄人可行了!”
江别宴在后驾驶座,摇下车窗,他一直看着宁知秋,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盛闻澜探头打量他:“你这么念着他,要么下去找他?”
江别宴抹了把脸:“我老觉得他心里有事儿,不想告诉我。”
“……这你就不懂了吧好兄弟,朕是过来人,听朕一句劝,不管他心里有没有事儿,你都得让他眼睛跟前有你。死缠烂打,日久生情!”盛闻澜自认为支了个靠谱的招儿。
江二狗压根没听,左耳进右耳出,满眼满心都是孤零零的宁知秋。
当时年少,宁知秋也像这样,因为他妈妈的病情,不敢在池雪面前难过,就默默地背起书包到这里来荡秋千。
其实他也没荡,就搁那儿静坐。
江别宴把奶茶递给他,问他在想什么。
宁知秋茫然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要是能一生顺遂地活着就好了。”少年没来由地感叹。
江别宴竖起大拇指:“你这么优秀,一定会的。”
宁知秋单纯地相信好友:“你说,妈妈会好起来吗?”
江别宴笃定地点头,仿佛他就是主宰命运的神祇,金口玉言:“会,一定能!”
但江别宴不是裁定生死的神,宁知秋的年少也并非一帆风顺。
林子衿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盛闻澜。
夫夫俩心有灵犀,林子衿按下接通,把音量调至最低,没有说话,那头盛闻澜开了免提。
江别宴听见了宁知秋清清冷冷的声音,伴随入夜寒凉,就像他这个人,凉薄,捉摸不透。
宁知秋很少茫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十分平静,那种平静像极了成竹在胸。
但此刻,宁知秋无疑是茫然的,他握紧了吊索,在掌心勒出痕迹。
“我想知道为什么。”宁知秋咬牙,不难听出他的恨意,那种恨意虚无缥缈却又连绵不绝。如同他这十多年来遭受的一切,都令他困惑、不甘和怨愤。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那样的对待。
宁知秋极为冰冷道:“…我究竟背叛了他什么。”
咬牙切齿的恨意,简直称得上深恶痛绝,不共戴天。
江别宴呼吸微滞,他抬起头望向盛闻澜,盛闻澜疑惑,小声问他:“什么意思,是你吗?”
“不是。他没有背叛过我。”江别宴拧紧两道浓眉,比盛闻澜还要疑惑。
难道说,是傅云鉴?
在宁知秋毕业后,消失的那四年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他不在国内。”江别宴察觉道。
盛闻澜听他嘀咕,纳闷又好奇:“什么时候?”
江别宴没有回答,他推开车门,拄上他的小拐杖,一蹦一跳扑向宁知秋。
宁知秋陷落在回忆中,直到那略显滑稽的人影从路灯最暗处出现。
“……”他慢慢起身,神情和目光一般无二的冰冷。
对于他来说,不和谁建立亲密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宁知秋从来不是江别宴能用宠物绳系在手里的玩物,他有他的自由,那是他经历过很长时间的束缚,唯一明白的真理。
他不愿意依附强权,哪怕被打入地狱,因为强权者,总是视他们这样的人如同卑贱器物,肆意打压亵玩。
傅云鉴如是,江别宴…大差不差。
江别宴蹦跶到他面前,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江别宴伸手,掌心摩挲他的脸颊,他的皮肤被夜晚的寒凉浸得冰冷。
宁知秋的眼睫像密密的小刷子,自昏黄的灯光下掀起来,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眸。
千言万语,凝结在嘴边,就成了欲言又止。
江别宴单手抱住他,臂膀结实用力地搂着,低头亲吻他的发顶,他说:“宁知秋,不愿意,就推开。”
他好像已经猜到了宁知秋的选择。
他等待着肩膀被推开,然后他再锲而不舍地去牵他的手。
就像盛闻澜说的那样,江别宴会死缠烂打,这辈子…无论宁知秋要做什么…
——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江别宴垂眸,眼瞳深邃如浓夜,眼神暗沉阴鸷得可怕,额发遮住了他的视线,没有人看见他此刻的恶毒计较。
林子衿总觉得不太对劲,他退后半步。
这两人分明紧紧地贴在一起,却莫名地像是隔着天堑。
也许是看错了,单纯的林教授挠头。
宁知秋并没有推开江别宴,反手握住他撑着拐杖的手,额头贴在江别宴肩膀上,垂眸低语:“我在医院住不惯,回家吧。”
“……”江别宴笑了下,温柔缱绻地回应:“好,听你的。”
为了宁知秋一句话,不顾医生阻拦,江别宴连夜收拾行李回家。
仆佣已经准备好晚餐,宁知秋把皮蛋瘦肉粥喝得精光,肚子终于填饱了。
反观江别宴,一口没吃,坐在餐桌对面,光看着宁知秋吃吃喝喝。
宁知秋纳闷:“你不饿?”
江别宴理直气壮:“手脚不便。”
“……”宁知秋转身去唤阿姨。
江别宴当场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连忙阻止:“别,我不饿,不用喂。”
“哦。”宁知秋起身,回客厅看综艺。
江别宴充满地怨念地盯着宁知秋的背影,那家伙毫无知觉,吃饱就去闲着了。
综艺节目游戏环节,嘉宾们哈哈大笑,电视里爆发出难以忽视的笑声,让被老婆忽略的江巨星有种受到嘲笑的错觉。
一丝丝悲伤掠过心头。江别宴现在真的没胃口了。
阿姨看不下去,小声问:“先生,要么吃点儿?”
“不用。”江别宴盯着宁知秋,磨牙砺齿,半晌,无奈地吩咐:“收拾吧。”
宁知秋忽然回头:“江别宴。”
江别宴下意识露齿笑,汪地一声抬头接受召唤:“老婆。”
“……”宁知秋皱了下好看的眉毛:“你真的不饿?”
江别宴点头,又摇头。
宁知秋默默回头,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在那里削苹果。
阿姨望向江别宴,江别宴轻轻点头。
餐桌收拾干净,江别宴拄着拐杖回卧室休息。
负责人的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剧烈运动,最好就别运动,能躺床上就躺床上歇着,命重要。
江别宴抹把脸,推开卧室门,自觉地躺回去了。
脚步声来得突然,在静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宁知秋拍开顶灯,屋内霎时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江别下意识捂住眼睛,慢慢适应指缝间的光芒后,他挪开手。
宁知秋站床边,正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形容冷漠。
“怎么了?”江别宴疑惑。
宁知秋手里拿着削了皮的苹果。
江别宴张了张嘴:“知……”
宁知秋趁机把苹果塞他嘴里。
力气之大,险些磕掉江二狗的门牙:“唔唔唔!”
他攥住宁知秋的胳膊,猛地用力,宁知秋猝不及防摔他脸上,险些把门牙磕掉:“……”
江二狗笑眯眯地弯着眼睛,一脸得逞后的笑意。
宁知秋咬了一口苹果,江别宴也咬了一口。
江别宴特别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宁知秋嚼了嚼,把汁水咽进肚子里。
“宁知秋,”江别宴抱住他,热血上涌,莽撞表白,“我喜欢你。”
宁知秋:“……把东西吃了。”
江别宴肚子里冒出咕咕咕的声音,他老脸一红,一边吃苹果一边盯他。
宁知秋抱着平板上床:“让让。”
江别宴往旁边挪了挪。
两个人靠在床头,各盖各的被子。
江别宴不时扭头瞅他。
宁知秋抱着平板看剧,忍无可忍地回头:“有事?”
江别宴说:“我喜欢你,宁知秋。”
宁知秋倒抽一口凉气,点点头,表示朕已阅:“知道了。”
江别宴挪了挪,非得和他贴贴,脑袋靠在宁知秋肩头,心满意足地叹息。
江二狗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感到十分满足,宁知秋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但也并没有给他浇冷水的想法。
江别宴的大脑袋挺沉,宁知秋不动声色地把肩膀往上提了提,眼角视线扫过对方。
江别宴正仰头看他。
“……”宁知秋错愕,忘记移开视线,两人就那样你盯着我我看着你。
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时刻,比如等待一朵花开,比如目睹旭日初升,或者昙花一现,或者源远流长,但在往后许多年,江别宴都会记得这一刻。
他们之间忽然有了某种,类似情人般的默契,仿佛在这短暂的须臾,他们缔结了相伴一生的长情。
宁知秋垂下脑袋,江别宴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勺。
就着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忽然滑过浅尝辄止的亲吻。
宁知秋说:“坐起来。”
江别宴撑着床坐起身,宁知秋歪倒在他肩膀上,抱着平板专心刷剧。
江二狗心花怒放,趁机建议:“夏天太热,要不咱俩就盖一床毯子。”
“嗯。”宁知秋可有可无地掀了下眼皮。
江别宴倒腾起来。
两具身躯依偎在一起,方便了江二狗动手动脚,他顺势环住宁知秋的腰。
宁知秋视频调到二倍速,冷不丁来了句:“你不行。”
江别宴:“……???”
宁知秋连珠带炮一串问:“骨头长好了吗?这么憋不住?你是泰迪吗?你想挨两拳?”
江二狗:“QAQ”
“难受。”江别宴摩挲他的腰腹,猛地用力掐了一把。
宁知秋轻轻嘶了半声,抬头瞪他一眼。
媚眼如丝的最高境界,恐怕就是这似怒含羞的一回眸。
江别宴更难受了,只能依靠抚摸他来舒缓。
他抓住宁知秋的手,按进被窝里,十指用力地绞紧。
“知知,你可以拒绝。”江别宴呼吸粗重:“任何时候都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
宁知秋没说话,平板里的剧集还在继续,而他看着江别宴,耳垂隐隐攀上粉意。
男女主在进行一场剧烈的争吵,又是偶像言情剧。
江别宴一眼扫过去,而后视线专注地凝结在宁知秋身上。
多么姣好的玫瑰,江别宴在心中赞叹。
——要是能折下来,做成标本,永远定格在鲜活的刹那,供他欣赏与携带,那就好了。
他带着宁知秋摸到了自己。
江别宴额头的青筋绷起,非常明显,他浑身都在用力地按捺与抑制。
宁知秋的手心总是冰凉,却被他这样的烈火吞噬。
他冰凉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却被江别宴按住,无法动弹。
素来冰凉淡漠的玫瑰,也有面颊酡红的时候,看上去娇艳欲滴。
江别宴每一次呼吸都缓慢而沉重,他的心跳很快,但他胸膛的起伏十分缓慢。
宁知秋怀中的平板掉到床下,一声巨响,两人都没有回神,沉浸在铺天盖地的海浪中。
似乎要将人整个儿吞噬,面对深海的恐惧,就像面对未知。
……
俊美的神祇搂紧了他的玫瑰。
玫瑰在夏天盛放,在秋天凋零。而神祇祈祷着,永恒的盛夏。
深夜,宁知秋缩在江别宴怀中,被男人搂抱着,疲惫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又锁了!怎么又锁了!
发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