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明镜差点从书桌旁的椅子上摔下来,“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一起洗?!
钟丞微微偏头,似是不懂明镜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一手扶着门边,一手抬起来指指明镜,解释道:“你的枪伤本来就没痊愈,又因为劈柴有撕裂。洗澡是不可能的,只能简单擦洗一下。”
“可是你的左手有结痂,不能长时间沾水。只靠右手的话,动作起来很容易再次抻到右侧身体上的枪伤。”
“你进来,我帮你洗。”
原来……是这样……
明镜暗暗松了口气。同时视线不由得下移——
因为钟丞的动作,更多的身体部分从门后露出来。
明镜看到,他的腰间,是围了浴巾的。
真是,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感觉着脸上的火烫,明镜暗自庆幸为了伪装基尔蒂人,把自己原本的冷白皮变成了接近于棕的深小麦色,不然他现在一定连脖子都是红的。
“不不不不用了。”明镜舌头打结地应着,慌乱收回视线,浑身不自在地盯着桌面上被自己方才震惊之下带乱的图纸,“我自己可以的。”
他知道,他应该大大方方地接受钟丞的好意。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在给自己崩“魅影队友”的人设。
可他没有信心能在钟丞为自己擦洗身体时保持镇静。
他有心理阴影。
他畏惧自己会像那时一样,在钟丞面前丑态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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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终于低下头颅,放弃做人、宣誓做狗,所以被“宽恕”,得以从地狱释放,重返“人间”不久。
他眼中对钟丞无法掩饰的痴恋和渴望被那个恶魔一眼看穿。
所以恶魔笑着招手,叫雪松青竹般立于他侧后的钟丞,亲自“服侍”明镜这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卑贱肮脏不堪的残废败犬,好好洗个澡。
明镜自觉自己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更何况是钟丞这轮如此高洁的明月。
如此卑贱肮脏不堪的自己,怎么配脏了他的手。
他想拒绝。想后退。
可支撑他站立的那只单脚却被钉死在地面上。
他退不了。
不是因为他行动不便。
是因为心里有一道更强烈的声音——
想靠近他,被他触碰。
被他救赎。
阿慕尔为了羞辱明镜,指定的“浴室”,是专门用来洗他那几只宠物犬的浴室。
但不得不说,那间宠物犬的专用浴室,比很多人用浴室更奢华。
尽管事到眼前,满心羞耻的明镜连声说着不用、他自己来,可他那时太过虚弱,根本挣扎不过。
而钟丞是要严格执行阿慕尔的命令的——亲自服侍。
所以他亲手为明镜解衣,用那双有力的手臂,抱着骨瘦如柴的明镜,一步步走进放满温水的水池,一寸寸仔细擦洗明镜那遍布狰狞疤痕、残缺丑陋的躯体。
新生的皮肤还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破损出血。被放出来的这些时日,自觉肮脏不堪的明镜每天都花费很长时间搓洗自己。哪怕虚弱不堪的他并没什么力气,还是在自己本就破败的躯体上又填了不少新伤。
可现在在他身上清洗的那双手无比温柔,没有碰坏他一点。
其实那双手一点都不柔软,握住的时候会感觉很硬,指腹、掌心,和指节,还有一层薄茧。
那是一双惯常握着武器和拳头的手。
却在触碰他这肮脏的贱狗时,温柔得如同抚摸珍世瓷器。
那双手的温度比池中水要低一些,可每一处被它抚摸到的地方,都如同被火焰灼烤般,叫明镜忍不住地颤抖。
他被钟丞半搂在怀里,一直僵硬着身体,紧闭着眼,死咬着牙。
巨大的幸福和莫大的屈辱,几乎将他活生生地撕碎。
眼泪控制不住。
他一直在哑声呜咽,不要,不要。
可心底又在疯狂嘶喊,他要,他要。
可是不要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明镜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那是一场美妙的梦境。
也是一场残忍的酷刑。
时间被氤氲的水汽无限拉长。
在某个时间点,明镜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或许只是一次无心的触碰,但那个地方的感觉实在太敏感了。
明镜发誓,发毒誓,那时的他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龌龊下流之念。
他怎么敢的。
那是他的明月,他的圣子。
他怎么敢对他有什么污秽妄念。
可那个地方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这具破败的身体,起反应了。
本就自惭形秽的明镜愈发无地自容,叫声凄厉地喊着“够了!够了!”,拼命从钟丞怀里挣扎出来,拖着被湿热蒸汽熏得愈发沉重的残躯试图爬出水池。
池水被他扑腾得溢了一地。
见状,钟丞只好放弃继续清洗——其实他已经洗得差不多了,连脚趾缝隙都有好好地清洗。
除了那个他才刚刚碰到,就被明镜拼命逃开的地方。
双手在池边一撑,钟丞身形利落地登上地面。湿透的衬衫长裤哗啦啦地带出一大片水渍。
他走到还在池边挣扎的明镜跟前,弯身把他捞出来。
浑身赤倮,只得满身丑陋狰狞的疤痕做遮掩的明镜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那处叫他恨不得重回地狱受苦的地方,脸埋向地面,泣不成声地哀求着:
“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为什么?”
除了那音色天生的清冷感,再听不出一丝别的语气。
明镜只是近乎崩溃地哀泣:“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钟丞也没再追问,抱着明镜上半身,让他扶着自己肩膀站起来,扯过一旁置物架上的浴巾帮他擦干。
但很快,钟丞发现因为自己的动作,明镜扶着他并无法站稳,于是拉过置物架,让他扶着架子。
早就折腾得彻底没了力气的明镜只能任钟丞摆弄。
用力到两腮颤动的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
在那双动作温柔的手再次接近敏感区域时,明镜颤抖着哀求:“别……”
正半跪在他面前为他拭干双腿的钟丞停下来,仰头看他,“什么?”
听到声音竟然是从下方传来,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明镜蓦地睁开眼,垂眸满眼诧异地看着他的明月、他的圣子,竟以如此虔诚的姿态半跪在自己眼前。
如此,不堪的自己,怎么值得……
毫无预兆地,一道白影迸出,溅了钟丞一身。
诡异的寂静。
但很快就被魔鬼的狂笑声打破。
“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废了,没想到还健康得很嘛。”
听音质,是从音箱里传出来的。
而且,听对方话的意思……这里有摄像头?!
明镜慌乱地转头四处去寻,却一时找不到音箱和摄像头的所在。
“博士,你总是会让我意外,而且开心。”
“就那么喜欢莫恩?”
“送你了。随你怎么用。”
送……我?!
还在四处搜寻摄像头所在的明镜唰地将视线锁定钟丞,后者仍是那张读不出任何情绪的没表情的脸,顶着那道污浊,将明镜的身体擦干净,然后放下浴巾,拿过衣架上用防潮塑封袋包着的新浴衣,展开。
在服侍明镜穿上前,钟丞突然停下,直视着明镜,没有任何语气地问:“博士,你要用我吗?”
-
被勾着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明镜的神色愈发闪躲。他干脆彻底转回身面向书桌,只留给钟丞一个背影。
他一直在努力忘记。
那段时间他身体很差,也还没学会身为一个残废该怎么照顾自己。所以,在钟丞再次提出服侍他沐浴时,明镜迟疑过后,还是答应了。
他担心是不是自己笨手笨脚,尽管每天花了很长时间冲洗,身上还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被钟丞闻到了。
他相信上一次绝对只是一场意外,他要用行动向钟丞证明,他不是那么……那么……的人。
或许还有一点,他实在太过眷恋那双手的温柔。
如同被温柔月辉包裹,如同在圣子膝头安眠。
可当亲眼看着钟丞再次在他眼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浴巾如同擦拭珍世瓷器般抚过自己那条严重残疾、伤疤可怖的右腿时,明镜再次喷溅了钟丞一身。
比第一次更激烈。
钟丞还是一副只是被普通水滴溅到的样子,只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为明镜拭干身体。
反应过来的明镜只能像上一次一样,拖着那条残腿,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然后躲起来,不敢见钟丞。
第一次之后,明镜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对钟丞没有任何污秽之念,为什么却作出那般令人发指、恶心下作的污秽之事。
第二次之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明镜有了答案。
那是一种他根本不可能抵御的,过于强烈的心理刺激。
只要明月还愿温柔笼罩困兽,只要圣子还会虔诚跪侍败犬,他就只会在一次又一次叠加起来的强烈刺激下,失控。
呵,看吧,只是回想起来,就又被刺激到了。
明镜难耐地并了并双腿,在背后那道视线的注视下,浑身僵硬地坐着。
让“明镜”死吧。他真的没脸再以“明镜”的身份出现在钟丞眼前。
他也再不敢,叫钟丞触碰自己。
哪怕换了身份。
“哗——”背后响起玻璃推拉门闭合的声响,哗啦啦的水声再次响起。